伸手扳过她逃避的面孔,逼迫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李鹜定定地看着她明媚如旧的杏眼,轻声道:
“老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呆瓜。”
沈珠曦脸上一热,怔怔地看着。
李鹜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交叉,慢慢紧握起来。的体温通过连接的指腹传到沈珠曦身体里,一路向上化为眼眶中闪动的温热泪光。
“……是谁让老子的女人瘦了这么多?”用另一只手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声音轻而弱,“让我想想……原来是老子自己。那就罚我,以后和你形影不离好不好?我在家,你在家,我出征,你随行,我蹲坑,你守门……”
“谁给你守门了!”沈珠曦破涕为笑,抬起被李鹜握着的手轻轻锤了一下。
李鹜挨了打,反而咧嘴笑了。
万籁俱静,夜风温柔地吹拂着们的丝,那把由树枝粗制而成的简易长弓就挂在一旁的树枝上。
暗绿的树冠在夜幕下起伏连绵,大地匍匐在他们悬空的脚下,星空仿佛触手可及。
一切都完美得如同幻境。
沈珠曦倚在他身上,轻声离后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李鹜沉默倾听,偶尔问,掌心的温度给了沈珠曦讲述这段梦魇一般经历的勇气。
其中,自然也包括那块珏的事。
“……是方氏告诉我,离开的信物在我身上。”
沈珠曦取下脖子上的玉珏,交到李鹜手里。李鹜一言不地看着手心里的半圆形玦,不出明显的神色波动。
半晌后,重新把玉珏系回她的脖子。
“跟老子有么关系?”漫不经心道。
沈珠曦一愣:“可……”
“老子行更名,坐改姓,化名千千万,但变来变去,真名只有一个。”抬起眼皮,认真严肃地对她说,“我是长在李子树下,和鸭群一起长大——生来自由,无父无母的李鹜。”
似乎一眼就穿了沈珠曦的心中所想,为他紧接着,就解答了她心中徘徊的不解:
“我留着这块玉,是想知道我从何而来。不管答案如何——我还是我,是也只会是李鹜。”
沈珠曦这回是真的痴了。
她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两人会有今日的天差地别。李鹜长于草莽,食不果腹,甚至还与鸭争食,每一个严冬对的生命来说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大字不识,随心行事,却从没做过背信弃义的事;傅玄邈生而尊贵,锦衣玉食,带着无数光环,在万众瞩目中长大,读的圣贤书数不胜数,双手却染上无数罪恶。
造成这番天差地别的,究竟是什么原?
是傅汝秩及身边众人对傅玄邈的严苛求吗?
是傅汝秩及其夫人看似光鲜亮丽,实则疏离冰冷的关系吗?
还是一本又一本用尺子丈量道德的圣贤书,紧紧勒住了傅玄邈的躯壳,让他有口不能言,有眼不能看,让他原本自由的灵魂,在被禁锢的身体里逐渐扭曲溃烂?
如果两人身份互换,傅玄邈长于乡间,李鹜长于宰相府,今日景象,是否又会有所不同?
这个问题惊醒了思绪逐渐飞散的沈珠曦。
她抬眼看向李鹜的双眼,那双坚定勇猛的眸子里从来不见踌躇和阴影,如火一般炙热,如日一般夺目。这双熟悉的眼眸让沈珠曦悬起的心重新放了下来——
不论李鹜长在何处,她都相信,不会变。即便走的是傅玄邈的人生,也不会变成傅玄邈这样的人。
“你坠崖之后,一直都在这里吗?”沈珠曦问。
李鹜点了点头,左手她被风吹到脸上的丝别到耳后。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出去的路,但是……”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你有没有见路上我留下的记号?”
“见了。”沈珠曦说,“很多,很杂乱。”
“我怀疑有人为了不让我出去,一直暗地里跟着我,我留下么记号,就跟着复制什么记号。”李鹜说。
“这崖下还有别人?!”沈珠曦大吃一惊,“我来时见到了猴子,会不会是猴子……”
“绝对是人。”李鹜斩钉截铁道,“猴子不会射弩。”
沈珠曦吃惊地看着。
“我刚下来时,夜里曾受过袭击,埋伏的那人箭法精准,老子险些被他一箭穿喉。”李鹜说,“这人应该长期生活在崖底,对密林了如指掌,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堵住了,还是被东躲西藏地甩掉了。”
“你清的模样了吗?”沈珠曦追问。
“没看到正面,只知道腰上围着一张狼皮,头发乱蓬蓬的。”
李鹜紧了紧拳头,指骨啪啪作响。
“……等落到老子手里,我宰了这野狗做烫皮狗。”
“我们还是别节生枝了,想办法出去再说吧。现在李鹊行踪不明,李鹍和牛旺等人落草为寇,襄州也没有了,等你出去后,边的事情一箩筐——崖下的一个野人又算得了么?”沈珠曦劝道。
李鹜沉默片刻,握紧了她的手:“你说得对,一个野狗算不得么,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还有一句话没说——边,还有一只天下第一狗在等做成烫皮狗。
比起天下第一狗,崖下一只野狗,确实算不上么。
“早些睡吧……”李鹜轻轻拍拍沈珠曦的肩,“养精蓄锐,明日我们再一起寻找出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