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气力,她没有叫住他。
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阳光已洒满了船舱。
一股清香随着他的步入飘散在空气里。
“起来吃点东西。”李鹜走到床边坐下,单手扶起面色苍白的沈珠曦。
沈珠曦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海带粥,被鲜海带那股特有的腥味激得腹中翻涌。
她别过头去,皱着眉头,气息虚弱道::“不想吃。”
“不想吃也吃一点。”李鹜说,“今早上亲自下海捞的。”
“你下海捞的?”沈珠曦惊讶地转回了头,这才注意到他半干的头发和身上残留的一丝海水腥咸。
“他们说晕船就要吃这个,吃了就会好一点。”李鹜拿起瓷勺,在散发着袅袅热气的海带粥里搅了搅,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沈珠曦嘴边,“你看看你的脸,白得像么样。不想吃也吃一点,堂堂节度使夫人,难道你想饿不成?”
沈珠曦想起他一大清早就下海给她捞海带,又愧疚又感动,尽管丝毫食欲都没有,还是强迫自己张开口,让他把那一勺海带粥送进了嘴里,努力地咽了下去。
“这才是的好呆瓜。”李鹜用指腹擦了擦她的嘴角,继续舀起一勺海带粥吹凉了喂她。
沈珠曦强迫自己吃完了这碗海带粥,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再一次醒来,已是傍晚。
也许是海带粥给她注入了新的力气,她感觉没那么难受了,轻轻一声唤来坐在桌前打瞌睡的媞娘,她换好外的衣裳,在媞娘搀扶下走了舱门。
梦幻般的碎金铺满地,辉煌的彩霞飞在海平面上,一望际的海水被夕阳映照成深沉的紫色,浩瀚边的温柔暮色笼罩在沈珠曦身上,浅粉色的飘带在腰间随风飘舞。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美景,忽然感受到强烈的动容。
在地之间,个人的悲欢如此渺。
咸湿而新鲜的海风吹走了她几日闭在船舱里的烦闷,也吹走了她一身的疲弱。沈珠曦深呼一口气,轻轻吐身体里积累已久的浊气。
“夫人,夫人!李爷在叫你过去!”媞娘忽然拍着她的手臂说。
沈珠曦转身一看,李鹜在甲板向朝她招手示意。
她在媞娘搀扶下走了过去,把手臂交给李鹜后,被他轻松提上了甲板。楼船正在转弯,稍有不稳,沈珠曦紧紧抓着面前的栏杆,生怕一个不心跌了去。
李鹜目不转睛地看着前。
“看,江南到了。”李鹜说。
沈珠曦下意识抬头,一片水岸正从山峦叠翠之后显露来,负有盛名的江南水乡首次在她面前展露了庐山真面目。
瑰丽的晚霞笼罩着温柔的江南水乡,沿岸两边密布着绿油油的水田,一种富裕平和的气息充斥在江南湿润的空气之中。蚂蚁大的农民零星散布在农田和田埂之中,他们或骑黄牛,或戴斗笠,平和而悠然地活着。
又过了两日,楼船开进了扬州境内。两岸风景更是繁华精美。
楼船在扬州码头停靠下来后,白氏马首是瞻的扬州豪绅沈氏在码头接到了这位“失散多年”的孙女。
沈珠曦如今的身份是沈爷送入宫后在宫难中失踪的孙女,费劲千辛万苦回到扬州认亲,她和李鹜自然是住在沈氏家中。
沈爷特意拨了一栋别院,用来安顿李鹜带来的三千精兵。
也不知道白安季是怎么说服沈爷,沈爷又是如何说服全家的,沈珠曦在沈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就好像,她真的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孙女一样。
抵达扬州的第二日,沈珠曦还没来得及上街熟悉环境,白氏先送来了名帖,上面写着白氏家主白游庚,请镇川节度使上门一叙。
白游庚七八十了,没有亲自拜访而是请李鹜上门,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
“为么只邀请一人?”李鹜皱眉看着前来送帖的厮。
“家主的心意,们做下人的也不知。”厮低着头,恭敬道,“马车已在门外等候,大人若是收拾好了,就请移驾尊步吧。”
“能带上的人吗?”李鹜问。
“自然。”厮弯了弯腰,说,“家主说了,大人的要求,尽量满足。”
李鹜不过是试探而已,听厮这么说,反而不想带人了,大大咧咧地上了马车。
白氏富可敌,嫡系的起居之处自然非同凡响。李鹜搭乘马车到了白家大门后,又转乘步舆,一路上过朱漆大门,高耸牌楼和巨型照壁,甬道和亭台楼阁之类更是随处可见。李鹜一边想着沈呆瓜定然喜欢此处,一边又默默盘算打造这园的花销,最后得一个结论:
白氏这亲戚,他交定了!
步舆左拐右拐后,终于把他放了下来。
“大人请吧,家主已在内等候。”引路的厮弯腰道。
白氏家主白游庚,李鹜在来扬州的路上已打听过了。
一个年轻时不好惹,了之后依然不好惹的狠人。据说年轻时,是靠炒米起家,为了收回一笔十五两银的欠款,在欠债人家的店门前,用剃刀剜下了手掌心的嫩肉,吓得对立即还清了欠款,从此后,再没有人敢瞧这个身贫贱的贩。
白游庚用了大半辈的时间,才白手起家挣下今日的基业。
如果说李鹜千里迢迢来到扬州的首要目的是陪沈珠曦回门,那么次要目的,就是结识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巨贾。毕竟,李鹜少年时候,也曾有过用烧鸡配做烧鸭,做鸭做成下巨贾的梦想。
李鹜理了理衣襟,大步走入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