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呢?!”他问。
“你……你是襄州……知府……”亲兵努力睁开被雨水击打的眼皮,费力地辨认着出现在眼前的人。
“我是!”李鹜不顾他身上的血污,将他的上身从水泊里搀扶起来。
手上不同寻常的温热让他忽然意识到这并非是水泊。
黯淡的月光下,他的手掌血红一片。
“太好了……得救了……援军……终于来了……”这个年纪只有十六七岁,还一脸稚气的亲兵如释重负,带着泣音道。
李鹜将一手血污藏了起来,说:“其他人呢?许攸呢?”
“大人……大人……”亲兵涌出眼泪,“大人没能撑到最后……为了让我突围,其他兄弟们……都不在了……”
“大人要我将这个交给你……”亲兵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
李鹜接过,抚掉上面的雨水,发现那是一枚虎符。
“大人说……”亲兵的呼吸急促起来,断断续续道,“大人说……他把他未完成的事……交给……交给你了……你一定……不要辜负……大人……信任……”
亲兵说完,呼吸渐渐微弱下去。
“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还有力气叽叽呱呱,哪那么容易就死了?”李鹜把人搀扶起来,几乎承担住他的所有重量,连扶带拖着他往自己的马旁走去。
“等回了襄州,老子让你见识见识我们襄州神医的力量。”
“多……多谢大人……我……家里只剩我娘一个人了……我不想丢下她……一个人……”
“你少说两句就死不了,把力气省在路上,才能回家陪你老娘。”李鹜说。
“好……好……多谢……大人……”
李鹜把人搀扶到马前,朝一旁的李鹊道:“你过来扶一把。”
李鹊扶住无力的亲兵身体,神情一顿,动作紧跟着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
大雨瓢泼,李鹜必须喊出声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他……已经走了。”李鹊说。
李鹜一愣,看向搀扶的亲兵,不知什么时候,这张稚嫩的脸庞已经闭上了双眼。
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
绵密嘈杂的雨声挤满天地。
“大哥,我们现在去哪儿?”李鹊开口打破缄默。
李鹜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安置好亲兵的尸体,翻身上马,沉声道:
“……去商州,告诉狗崽子们,造反不是谁都能玩的游戏。”
……
大雨冲刷着屋檐,雨声淹没了世间绝大多数声音。
沈珠曦半夜被雨声惊醒,雨势让她辗转难眠,她干脆起身披上外衣,点亮了桌上的烛灯。
她心跳得厉害。
每当有坏事发生前,她总会生出不明缘由的心慌。
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因为这总是灵验——公主下降那日如此,商江堰崩塌那日也是如此。
今日,又是因为何事慌张不已?
沈珠曦想到带兵在外的李鹜,心情越发焦灼。
如果可能,她真希望李鹜能像文官一样,坐镇后方,不要再亲临前线,让她整日担惊受怕,可是她知道,这不可能。
如果能让兄弟们在前方出生入死,他却在后方养尊处优,那就不是将士们信服的李鹜,也不会是让她敬佩的李鹜了。
她咽下自己的担忧,每次都笑着送他出门,然后一遍一遍地向着他并不相信的神佛祈祷,他能平安而归。
不要取走他的东西,这是她许的愿,神佛想要取走什么,就来她这里拿。
无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她只要她的李鹜能够一次次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枯坐到窗外的雨声渐小,天色泛白后,沈珠曦的困意袭来,她正要返回床上小睡片刻,院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出事了!”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踏入后院,陌生的男声让沈珠曦心头一惊,睡意骤然消失。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外男是绝无可能进入李府后院的。
一定是出了十万火急的大事,他才能来到这里。
沈珠曦系好外衣,打开门扉走了出去。
“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