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沈珠曦的心马上提了起来,“哪里的匪?”
“睢宁县旁边的金猪寨,寨子不大,但棘手得很,睢宁县派了几次忍人手剿匪都反被打得落花流水。”
“知府给你的人手够吗?”
“睢宁县派去剿匪的前前后后也有千余人了,老子就只有一百二十人,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
“那要如何是好?”沈珠曦眉头紧皱,反倒比李鹜这个当事人更像当事人。
“走一步看一步,干不过就跑呗。”李鹜蹬掉脚上的靴子,大大咧咧地在床上倒了下来。
他把双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道:
“王文中给我们准备了宅子,明天我们就搬过去——这些大人物都喜欢来这一套,用拿捏你家眷的方式来要挟你。说是每个百户都有,但我估计,恐怕只有老子才有这’殊荣’。”
他眸光一转,目光落在站在床边,神色忧虑的沈珠曦身上。
“你放机灵些,把值钱东西都收拾到一起,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
第120章 “老子今天心情好,就……
李鹜第二日就带着李鲲李鹊离开了家,沈珠曦也由狭窄的耳房搬到了对比起来算得上是豪宅的四合院。
少了后院那些整日吵吵嚷嚷的男人和三个每日相见的家人,沈珠曦乍然不习惯起来。
李鹜为了不让她有米有菜却饿死在家里,从附近找了个叫娣娘的小姑娘来家里洗衣做饭。
小姑娘只有十三岁,洗衣做饭却样样都是好手。沈珠曦喜欢她,因为娣娘活泼开朗,毫无心机,每日来做工时都给她带一颗果子,几把瓜子,也时常向她抱怨父母偏爱幼弟,说些宁愿住在这里给沈珠曦打白工,也不想回去面对偏心眼的爹娘和骄纵讨厌的弟弟的气话。
“娘子这么好看,我要是你,一定天天笑个不停。为什么娘子总是皱着个眉头?”
这日,洗濯完衣物后,娣娘搬了个小凳子在沈珠曦身旁坐下。
伏案写个不停的沈珠曦闻言哑然失笑,抬头道:“我在想事情呢。”
“娘子平日里也这样。”娣娘不服气道。
“才没有。”
沈珠曦落笔写下这一篇的最后一个字,提起纸张,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
娣娘看着叠了有一两寸厚的纸堆,不解地歪着头道:“娘子,你这写了两日还没写完,到底在写什么呢?”
“……这些东西,或许能帮上李鹜的忙。”沈珠曦继续拿出纸张,默忆半晌后,动笔写下又一条剿匪事迹。
这些大大小小的剿匪行动,都是她道听途说而来,有些是幼时在御书房里旁听到大臣向父皇汇报剿匪一行时记下的,有些则是从宫人嫔妃口中听来的只言片语,还有更多的,则是她和傅玄邈一起打发时间时,从他带来的兵书史记里走马观花见过的。
沈珠曦学东西很快,记东西也很快,看过一遍的书本几乎没有记不住的。
她还小的时候,十分羡慕可以去上书房读书的兄弟,满怀期待地向父皇提出,要和兄弟们一样去上书房的请求,却被一向宠爱她的父皇责备了一顿。
母妃也站在父皇那边,甚至比父皇态度更为坚决,在父皇走后,又厉色骂了她一顿。
她还记得那时的委屈,为此,她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后来又过了几年,她逐渐懂了,死心了,学着像身边的其他女子一样,接受这个无可奈何的事实。
除了女戒和烈女传外,她不需要记住任何书本。
一个女人,唯一需要学会的,就是为一个男人发挥作用。
或是勤俭持家,温柔解意,或是姿容妩媚,能歌善舞。
对未婚女子而言,最恶毒的诅咒是“你嫁不出去”,对已婚女子而言,最恶毒的谩骂是“你配不上他”。
男子可以顶天立地,女子却必须成为谁的附属。
女子生来就应该如此吗?
有没有另一种活法——另一种,能够挣脱枷锁,跳出牢笼,像天上的鸟儿一样,自由自在的活法?
她有这样的想法,是大逆不道吗?是轻狂,是放荡,是德行败坏吗?
她不敢吐露内心的困惑和迷茫,不曾向任何人吐露过,包括李鹜。
她什么都没说,李鹜却依然让她触摸到了天空。
沈珠曦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竭尽全力,想法设法,希望自己的存在能给他带来一丝帮助。
李鹜带着两个弟弟去了驻所,为数日后剿匪做准备,独自留在家里的沈珠曦体会到了辗转反侧的滋味。
剿匪不是流氓地痞的小打小闹,弄不好,是要丢性命的。
李鹜离开的第一晚,沈珠曦梦到了沦为火海的皇宫。在无数人的尸体当中,李鹜满身鲜血的出现了。
她声嘶力竭呼喊他的名字,他直直地看着她,然后一头栽倒在火焰中。
她醒来时,头下的枕巾已经被泪水浸湿。
然后她就开始写这剿匪策。
绞尽脑汁,翻遍记忆。
凡是和剿匪相关的,无论是真是假,都被她记录下来,留给李鹜以作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