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李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以了。”
她睁开眼,看见李鹊手里拿着两条长长的沙袋。一旁的李鹍手里则拿着三条规格更大的沙袋,他一边嘀嘀咕咕,一边从上衣里扯出裹在腰上的最后一条沙袋。
李鹊松手,两条沙袋和李鹍手里的四条沙袋一齐落地,响声沉闷如雷。
“走吧。”
燃烧的篱笆外,几名身形各异,临时拼凑起来的邻县地痞拿着木棍戳了戳摇摇欲坠的竹篱笆,回头道:“黄爷,篱笆都烧透了,可以直接推倒了。”
黄金广带来的心腹都护卫在他身边,那些穿布衣,有补丁,挽着裤脚或是干脆光脚,甚至头上戴了一顶破草帽的乌合之众则被他安排在了外围。
他抬眸望向篱笆门里,扬声道:“一炷香时间已经到了,你们想好没有?我再说一遍,交出沈珠曦,饶你们不死,你们要是识趣,我也可以收留你们在我麾下做事,李鹜给你们的,我加倍给你们。”
黄金广说完后,夜幕下只有篱笆燃烧的火焰声。
他沉下脸,道:“推墙!”
众手下齐声应喏,正要合力推墙,后院方向忽然传来惊呼:“黄爷!他们从后面跑了!”
“围住!不能让他们跑了!”黄金广吼道。
原本围在前门的人手立即往后门跑去。黄金广正想跟着移动,一道人影从燃烧的篱笆门后冲了出来,黄金广心中警铃大作,大吼:“中计了!所有人都回来!”
这话说得迟了,李鹊已经近了他的身。黄金广也是常年在刀尖舔血的人,可他力气虽更胜一筹,但李鹊的速度太快,黄金广还来不及反应,李鹊就已闪身到了身后,一把冰凉的匕首紧接着贴上了他的脖子。
“让你的人撤走。”李鹊冷声道。
黄金广脸色难看:“你这么做,想过后果吗?襄州知府不会放过你的……”
“你背后便是皇帝老儿又如何?”李鹊道,“更何况,你只是一个小小知府养的狗,我连你的主子都不怕,还会怕你?”
“你——”
李鹊手里的匕首推进一寸,一道血线出现在黄金广的脖子上。
“让他们撤,或者我们鱼死网破。”李鹊说。
黄金广咬紧牙关,片刻后,刚刚开口,一道急切的声音从后院方向响起。
“黄爷不可!”
周壮拿着一把弩弓跑了出来,一脸立了功的讨好和狂喜,大声道:“你们快放了黄爷!不然你那好哥哥可就没命了!”
躲在篱笆后的沈珠曦一惊,不敢相信最被寄以希望的李鹍反而是最快被攻破的那一个。
李鹍力大无穷,怎会轻易被俘?
她靠近篱笆上烧焦的孔洞,屏息凝神往外看去——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周壮身上,他似是享受这注目,更加耀武扬威道:“还是黄爷有远见,先拿了弩弓给我防身,那箭上涂着毒药,你要是敢不放人,你的义兄可就在劫难逃了!把人带上来!”
周壮一声吆喝,两个壮汉拖着李鹍走了出来。他衰弱得任人拉扯,手臂上还插着一支弩箭,嘴唇和脸色都泛着可怕的青紫色。见到挟持黄金广的李鹊,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童,心虚地喃喃道:“我以为,猪猪真在我背上,就……躲了一下……”
失望和厌烦在李鹊脸上一闪而过。
他手里的匕首更加贴近皮肤下的动脉,神色阴沉道:“别耍花样,拿出解药,否则你就没命了。”
“你先松开我,我自然给你解药。”黄金广道。
“你没有和我商量的余地。”
黄金广笑道:“你那哥哥,难道你就不管了?”
沈珠曦本以为答案昭然若揭,李鹊的回答,却和她的想象背道而驰。
李鹊的刀刃继续下压,一股刺目的鲜血染红了泛着寒光的匕首。
黄金广面色大变。
李鹊面无表情,缓缓道:“那我们就来试试,究竟谁能威胁到谁。”
“你不要命了?!”周壮大叫之后连忙改口,“你不要你这傻哥哥的命了?!”
李鹍已经站不稳了。
两个打手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臂,强行让他站在地上。他还死死握着那把铁斧,目光虽已涣散,听到周壮的话,仍下意识地无力挥了两下。
“即便他没命了,也是他的疏忽害了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李鹊说,“倒是你,你死后,觉得是谁害了自己?是我,还是你这胆大包天的色心?”
“好——”黄金广冷笑道,“那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谁先死在前头。”
两方都不肯退让,陷入僵持。
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可是沈珠曦等不下去了,李鹍也等不下去了。
他平时健壮有力的双腿弯曲着,膝盖只差一点就磕上了地面,一双半睁半合的眼睛不复黑亮,神光涣散。
沈珠曦不了解黄金广,不知道他脸上的冷笑是否只是强装镇定,可她了解李鹊,知道李鹊脸上的神色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可以牺牲李鹍来换取最后的胜利。
李鹍前三个最喜欢的人都没有李鹊,她现在知道原因了。
她真傻,还没一个傻子看得透彻。
“李鹊……”沈珠曦走出摇摇欲坠的焦黑门扉,“换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