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了烧鸡翅膀,刚伸出木箸,身旁的李鹜忽然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凝望着天空,神色沉郁。
沈珠曦和李鹊都停下了箸子看他,唯有李鹍仍埋头吃个不停。
“你怎么了?”沈珠曦问。
李鹜看也不看她,颇有节奏地缓缓说道:
“一排白云伤别离,连着好似卤猪蹄。”
沈珠曦:“?”
“地面河水悄悄淌,我早跟你反复讲。”
“李鹜,你、你怎么了?”
沈珠曦惊得都结巴了,李鹜却还闻若未闻,无动于衷。
他幽幽叹了口气,神色更加哀愁:
“有酒没蹄那不行,你还买了忘记提。”
“此恨绵绵你知否,无语凝噎一杯酒。”
“喝起酒来没猪蹄,若有下次跟你急。”
他转过头,终于看向沈珠曦。
“这首诗就叫《伤猪蹄》吧,你觉得如何?”
第56章 “不信你听,我现在就……
“好诗!”
沈珠曦还愣着,李鹊已经啪一声放下箸子,用力拍起手来。
“不愧是大哥!才思敏捷,脱口出诗!”李鹊大声说。
“有感而发而已,上不了台面。”李鹜摇头谦虚,上扬的嘴角却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飞了出去。
“大哥不仅才华过人,就连品性也令小弟甘拜下风!”李鹊一脸认真道:“大哥这随性而做的诗对仗工整,感情真挚,令人闻之悲怆,见者伤心,如果这还上不了台面,大哥要让那些被誉为诗仙诗鬼的人怎么想?”
李鹊踢了一脚埋头猛吃的李鹍,说:“二哥,你说大哥刚刚作的诗好不好?”
“好,好……”李鹍呼哧呼哧地啃着烧鸡,“好吃……”
“看,就连二哥也被大哥的雄诗打动。”李鹊说,“大哥初次作诗就有此等造诣,那些寒窗苦读数十年依然毫无所成的穷书生听了不知该有多羞愧。”
沈珠曦:“……”
李鹊情真意切,脸上九分惊叹一分严肃,那严肃的神色,仿佛说出的每一句赞叹,都是经过了灵魂的审视,德行的拷问,每一个字都发自内心深处,他诚恳而叹服不已的表情,仿佛是听到了扣响人心的惊世巨作一般,让沈珠曦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也怀疑自己的审美。
她刚刚听到的《伤猪蹄》,或许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妖魔之音,悄悄替换了李鹜口中有感而发的巨作。
“……怎么样?”李鹜忽然睨了她一眼。
“……什么怎么样?”
“这诗怎么样?”李鹜立马挂上了臭脸:“难道你刚刚没听我说话?”
沈珠曦干笑道:“听了……”
“怎么样?”李鹜穷追不舍,那双锐利黑亮的眼眸直直盯着沈珠曦。
沈珠曦被他看得心慌,下意识说道:
“挺好……”
“我也觉得挺好。”李鹜马上说,嘴角又往上飞了飞。
沈珠曦低头不敢说话,内心还沉浸在《伤猪蹄》的恐慌中。
伤猪蹄?伤猪蹄?伤猪蹄?
沈珠曦脑子里不断循环闪现这三个字。他是在哪个说书先生那儿听了《伤仲永》吗?
“我早就说过,作诗算不得什么。”
李鹜还在自吹自擂,他话音未落,李鹊的鼓掌声就又适时响起。
“对大哥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李鹜说:“作诗和说话有什么不同?还不都是靠嘴巴来叭叭。”
李鹊醍醐灌顶一般,猛地拍桌附和:“真是至理名言,发人深省。果然还是大哥看得清楚!”
李鹜说:“书上……咳,他们讲的诗都太复杂了,这些文人,就是小心眼,不想让别人也学会作诗。其实作诗不难,比干别的容易多了。”
李鹊点头认可,仿佛深有同感:“读书人大多小肚鸡肠,若是人人都像大哥一样高风峻节,光明磊落,毫不吝啬地分享自己的所知所得,世间早就变成一片乐土了!二哥,你说对不对?”
“对,对……”李鹍不住点头,箸子伸向沈珠曦先前看中的鸡翅,“再吃一对鸡翅膀……”
沈珠曦:“……”
她是谁?她在哪儿?她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