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查他们说了什么。”傅玄邈淡然道。
杨柳往窗下望了一眼,旋即明白他的所指。
“喏。”
半个时辰后,搬运武备的各县队伍都渐渐离开了金带阁。出去探查消息的杨柳也回来了。
她站在傅玄邈所在的长榻前,恭恭敬敬道:
“这三人来自鱼头县,都是孤儿出身,平日不务正业,以收账放贷为生。公子在意的那人叫李鹜,是这三兄弟里的大哥。此次他除了来护送鱼头镇运输武备,还为了打听一个叫‘沈幻’的人。”
“沈幻?”傅玄邈轻轻摩挲茶盏边缘。
“是。此人前不久刚娶了妻,其妻因京中战乱和兄长分散,李鹜寻找的,正是妻兄。据说此人为元龙帝做事,所以他才想到来金带阁试试运气。”杨柳说。
傅玄邈说:“陛下身边并无叫沈幻的人。”
杨柳语带不屑:“以他这般出身,妻兄又怎么可能是陛下身边的近臣?想必是一个误会,即便效忠陛下,也不可能是直接效力于陛下。”
傅玄邈垂眸凝视茶盏中的茶影。
“……公子可要留意此人?”杨柳试探道。
傅玄邈平静道:“无名之辈,不必费心。”
“喏。”
第40章 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
等到大街小巷开始兜售编长命缕的彩线和入夏用的扇子,端午也就渐渐近了。
不知不觉,沈珠曦已在宫外生活了两月。
端午那日,三兄弟一大早就外出置办过节的用品了,沈珠曦也没闲着,天不亮,她就被李鹜给拉起了床。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全靠李鹜在一旁碎碎念,念跑了她的睡意。
四人整整齐齐地去了镇上采办,两人一组,回来时每个人都提了不少。
到了晌午用饭的时候,李家餐桌上摆了个满满当当。
占据方桌中央位置的,是李鹜用挑儿媳般的严苛标准,挑回的随记鸡店最大最肥的烧鸡,元宝形的烧鸡把肥壮的两只鸡大腿收得紧紧的,脆皮油亮,色泽红艳,卤汁就藏在那红红的脆皮下,一口下去,鲜香四溢,齿颊留香。
摆在李鹊面前的是一条用长盘子装的家常煎鱼,一条有李鹍前臂那么粗的青鱼在文火下煎得金黄,鱼皮酥而不破。一碟青翠的炒台菜放在一旁。
李鹍面前的是炒猪肝和八宝肉。炒猪肝嫩而不生,入口脆爽,八宝肉的材料是现宰杀的上好肉猪,取精肥各半,煨到入口即化后,加入笋片和火腿、海蜇等八宝,成盘时几色交杂,相映成趣。
沈珠曦面前的是一碗萝卜圆子汤,热气腾腾,清香袭人,一旁是桌上仅有的一个瓷碟,精致地摆放着四个李鹜前两日去金州治所带回来的青团点心。
李鹜面前的就简单了,两碟下酒菜而已,酒坛子比桌上的汤碗还高。
李鹍李鹊吃得停不下箸,李鹜抱着酒坛撒不开手,沈珠曦是桌上唯独一个不怎么动弹的人。
天气渐渐热了,她的食欲越来越差。
她正愁眉苦脸地戳着碗中米粒,祈祷它们自己消失在空气里,李鹜没好气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你这是吃饭还是数米饭?”
沈珠曦说:“我吃不下了。”
李鹍立马插话道:“我能吃!我帮你!”
李鹜抬头看了他一眼,李鹍马上缩回了伸出的手,继续和面前的八宝肉埋头作斗争了。
“沈珠曦,你过分了啊。”李鹜拧着眉说:“你要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你还吃不下饭,你什么意思?”
“我是真的吃不下了……”沈珠曦苦着脸说。
她也很想吃,可就是吃两口就腻,再吃两口就想吐——她能有什么办法?
沈珠曦知道自己有点挑食,可是离了宫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挑食。她也知道民间没有她挑食的余地,她也很想改进自己的小毛病,可她身体不听理智使唤,就是吃不下啊!
“今天又是什么理由吃不下?”李鹜说:“这八个菜还不够你吃的?是不是要给你做满汉全席你才开得了尊口?”
“够是够了……”沈珠曦顿了顿,小声说:“可我没胃口……”
李鹜眉毛一挑,看样子又要白日放屁。沈珠曦已经准备好迎接他的冷嘲热讽了,心思活络,人又好——比李鹜好了不知多少倍的李鹊开口了:
“嫂子是不是犯了苦夏?”
“苦夏是什么?”李鹜问。
“就是到了夏天,食欲不振。”
“对对对,就是苦夏。”沈珠曦连忙点头:“我在宫里时,太医……院里的药童也是这么说的。”
“你是在唬老子?”李鹜说:“那我兜里没钱就吃不下饭是不是应该叫苦钱?我得了苦钱,有人给我送钱吗?”
“大哥,苦夏是金贵人得的毛病,咱们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想得也得不了。至于你那毛病,不是没钱造成的,纯粹是嘴巴发痒,嘬上一口就好……哎哟!”
李鹊桌下挨了一脚,龇牙咧嘴地拍着小腿上的灰。
“那要吃什么药才好?”李鹜说。
“不用吃药,夏天过去就好了。”李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