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珠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成亲那日我没准备好,让大家看笑话了。”
“这没什么,我嫁人那日,哭得比你还惨呢!”周嫂摆了摆手。
几句话聊下来,沈珠曦觉得周嫂此人很好说话,她本打算请周嫂进来坐坐,没想到周嫂先邀请她去隔壁喝汤。
“我熬了大麦汤,补中下气的,对脾胃有大好处。李娘子家里没人,我也一样,不如到嫂子家坐坐,我们坐着喝碗热汤,一起打发时间。”
沈珠曦正嫌一人呆着无聊,礼貌性质地推脱了两次后,在周嫂子第三次相劝的时候,终于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
“那我就打扰嫂子了……”
沈珠曦在桂花树下留下“我去周嫂子家玩了”的字样后,跟着周嫂出了门。周嫂笑眯眯地把她拉到了隔壁——说是隔壁,实际和李家院子隔得不近,沈珠曦数着路上的牛屎,在为第四坨牛屎让路后,周嫂子扬声道:“到了!”
一间比李家小上近乎一半的小院出现在沈珠曦眼前。
周嫂快步上前,打开了篱笆门,热情地邀请沈珠曦入内。
院子虽小,但可供利用的空间却比李鹜家大,院子和周嫂的人一样,其貌不扬但整整齐齐,沈珠曦好奇地打量着小小的宅院,一声从后院突然响起的怪叫让她吓了一跳。
沈珠曦被从未听过的怪叫声吓了一跳,周嫂被突然跳起的沈珠曦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声音?”沈珠曦缩着肩膀,不由有些害怕。
“那是母猪在叫,我家的猪要生崽了。”周嫂爽朗地说道:“你去堂屋随便坐,我去端大麦汤出来。”
周嫂风风火火地走向厨房,沈珠曦走进狭窄的堂屋,小心翼翼坐了下来,竖耳倾听后院不时响起的叫声。
原来这就是猪叫啊。
哼哼哧哧,哄哄啃啃……
沈珠曦琢磨猪叫声的时候,周嫂端着一瓷盆的大麦汤和两只瓷碗回来了。
她把大麦汤和瓷碗都放在了桌上,这张桌的四个桌角都磨损厉害,桌脚也一高一低,即便矮的那只脚下垫了一把稻草,桌面也并非完全平整。还有她拿来的那两只瓷碗,上面的釉已经脱落了一半,碗口也有犬齿般的锯齿,但好在,和她的人一样,不论和是碗还是盆,都是干干净净的。
周嫂注意到她在观察瓷碗上的缺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里的碗用了很久,这两只已经算好的了。”
“没关系,有缺口才好呢,李鹜家的瓷盆也有缺口。”沈珠曦安慰道:“古人言,碎碎平安嘛。”
周嫂笑道:“李鹜家不就是你家吗?现在成婚了,出嫁前的习惯该改啦。我听说你是被李鹜从河里救上来的,你原是哪里人?”
“我的祖籍在江南,很小的时候就入了宫当宫女,家乡的事已记不大清了。”
“怪不得你这一身气度,宫里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般。”周嫂笑道:“你父母还在吗?若是要去江南回门,这路上要花的时间就说不准了。”
“我和家人失散了,我并不清楚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沈珠曦神色黯然。
“原来是这样。”周嫂同情地看着她:“你也别灰心,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女平安顺遂,只要你照顾好自己,以后总有重逢的一天,你家李鹜——”
周嫂话音未落,后院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打断了她的声音。
沈珠曦又被吓得一个哆嗦。
周嫂站起身,走到窗户前往外看了一眼。
“猪可能要生了。”她说着,转身走了回来:“李娘子,我去猪圈看看,你和我一起去吧。”
“啊?”沈珠曦一愣。
“你看过女人生产没有?”周嫂问。
“没、没有……”
“现下正好,你可以长长见识。这母猪产子和女人生孩子差不多,你见了猪生孩子,以后你生的时候,心里就有数了。”
周嫂拉着沈珠曦就往外走,沈珠曦一想到要进猪的产房就吓白了脸。
她用不着心里有数啊!她和李鹜又不会有孩子的!
“我就不用了吧,我的大麦汤……”
沈珠曦尝试挣扎,话没说完就被热情的周嫂一把拉出了门。
“大麦汤回来再喝,等生下小猪你再来看,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沈珠曦推脱不得,只得和周嫂来到猪圈。还没靠近,一股古怪而浓烈的臭味就涌进了她的鼻子。
这是和茅坑、牛屎截然不同的一种臭味,熏得沈珠曦面白如纸,如丧考妣,只差眼睛一翻,立时昏倒。
“这是什么味道?”她颤声问。
“猪圈的味道啊。”周嫂像是什么都闻不到似的,竟然还笑得出来。“猪圈都是这个味道,你多闻闻就习惯了。”
不!她一辈子都不想习惯这个味道!
沈珠曦被身后的周嫂赶鸭子上架,推到了猪圈前。
前方的气味越刺鼻,她的抗拒越强烈,沈珠曦屏住呼吸,紧闭双眼,恨不得五感在这一刻统统失灵。
别说大麦汤了,她今晚怕是连夕食都吃不下了。
“看,它正在生孩子,已经出来一头了。”周嫂笑道。
沈珠曦悄悄睁开一条眼睛缝,光线昏暗而逼仄的猪圈里,一头硕大的母猪躺在铺着干草的角落,一头刚出生的小猪像条粉色的毛毛虫,正在它身旁微弱地啼哭,母猪也在哭,受难似的嚎哭,听得旁人揪心。
母猪顾不上刚出生的小猪,因为它的肚皮不断收缩着,还有小猪未出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