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都会亲手帮他清理那些腐烂的地方，消毒，就为了延长哪怕一点他的生命。到她的身上也开始长这个的时候，自己被折磨的痛苦不堪还能笑得出来的唐言之却无法忍受了。他自己经受着这种痛苦，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惩罚，想到妹妹也会和他一样这么痛，他就没办法保持冷静。

当他将家里所有的食物送到了对门的许家，然后为她端来一杯温水和一瓶药时，唐连梓明白了。她握着他的手平静的吃下了一整瓶的安眠药，然后就窝在他怀里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两个人慢慢的说些话，说他们小时候，说上辈子他们的孩子。

到了这种时刻，有种超脱般的轻松。唐连梓一边笑，一边在心里祈祷让死亡终结一切，再不要醒来。

时钟戛然而止，又飞快的往后倒退，退回了2017.9.1，她重生回来的那个点。

唐连梓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她从床上坐起来唰的拉开窗帘，阳光从外面倾泻进来，外面的小公园里，那个在黑水里腐蚀的连骨头都没剩下的女人提着一袋子菜匆匆走过去，和路边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女人笑容满面的打了个招呼。

有小孩子在公园打闹，笑声惊起了树木上栖息的鸟，几个老人坐在石凳上聊天。一切都很和平，和她闭上眼睛之前看到的宛如地狱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她走到客厅，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听见咔嚓的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那个满脸温和的哥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疼爱的笑容快步走过来，“莲子，身体好了些吗？”

啊，她再一次的重生了，一个人带着那些记忆。

唐连梓上前抱着他的腰，把头靠在他怀里一言不发。到现在她还是庆幸，庆幸哥哥没有那些痛苦的回忆，即使这种感觉会加倍出现在她的身上。

“哥，我回来了。”

“傻妹妹，应该是哥哥说‘我回来了’才对啊。”

“嗯，哥，能看到你真好。”

逃不开的末日，每一次都和上一次不同。即将被整个城市里弥漫的毒气夺去呼吸的时候，唐言之紧紧抱着小腹微凸的唐连梓，缠绵的亲吻她的唇，眼泪全部都滑落在她的嘴边。

“对不起，莲子。”

“哥，我马上就会再见到你了。”

听她这么说，唐言之的表情更加痛苦，他急促的呼吸，脸色发青把她的脸按在怀里，喃喃的说：“我不想让你一个人背负这些。”

上一刻的窒息，下一刻睁开眼睛，世界依旧和平。她站在客厅，温柔的哥哥毫无所觉的开门，温柔的拥抱她。“莲子，身体好点了吗？”

“哥，我回来了。”

“嗯？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啊。”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

从疯狂到平静，从平静破裂到疯狂，不论她做什么，都无法结束这种没有意义的末日循环，就算得到也终究会失去，温情过后，现实带给她的是更多的痛苦。

但是，每一次她回到那个点，看到那个没有被阴霾吞没眼中光彩的哥哥，依旧是那么庆幸他还在那里。

她渐渐开始遗忘了到底开始了第几次的轮回，那些曾经让她痛彻心扉的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模糊，最后留在心里的就剩下一个执念——这次她要更久的活下去。

最长久的一次，是水灾肆虐的末日，她和哥哥一起活了十年，生下的一个孩子却不是最开始的唐曦，而是一个女孩子，他们也给她取名叫唐曦，最后那孩子和他们一起死在了滔天洪水之下。最短的她甚至重生不到三天就因为爆炸身亡了。

唐连梓几乎要觉得自己将要在这无尽的循环里彻底的失去原本的记忆，一直沉醉在这种种可怕的末日中。

“哥，我有时候忍不住想，我每一次看到的你，和我上一次离开的你，是不是同一个呢？”唐连梓靠在唐言之怀里，看着他脸颊上的血迹，忽然眼神迷茫喃喃的问道。“不过，不管哪一个都是你，都是我爱的人。”

“可是如果可以的话，哥，我真的希望死亡就能终止一切，我真的好累。”唐连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到一滴水渍滴落在自己的脸颊上。哥哥哭了，她想，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让哥哥觉得难受呢？她想一个人承担，但她真的已经太累了。

唐连梓以为这次也会很快的死亡，然后就是重生。但是忽然之间，她觉得脑中一片火辣的疼，周围真实的场景开始扭曲消失，就好像整个世界除了她都是数据，正在慢慢的流失。她没注意的时候，原本紧紧抱着她的哥哥也消失了，她挣扎着去抓，抓了个空。

她觉得脑子像被人一把劈开，疼的不行，然后突然，她整个人好像大梦初醒一般从末日中清醒了过来。

清醒的那一瞬，有许多陌生的记忆倒灌进她的脑袋，那是一个叫做连恣的女人的记忆，或者说那才是她原本的记忆。

她不是什么在地球上生活，从小父母双亡有严重心脏，深爱着自己哥哥的唐连梓，而是星河帝国第一将军，精神力武力值全星系排行第一的女将军连恣。曾经率领着帝国第一号军团战无不胜，被无数人拥戴，让与帝国敌对的自由联盟屡遭重挫，威震整个星系的女人。

星河帝国与星际自由联盟的持久战争中，她所在的星河帝国最终败落，她这个第一将军受到自由联盟的忌惮，自由联盟花费了大量的精力，牺牲了十二军团几乎半数优秀士兵才将她从逃亡的路上捉住。

新历852年，死刑已经被废弃，最严重的刑罚就是禁锢思维，有一座思维牢房专门关押她这种危险人物。这个刑罚就是将犯人的记忆封闭，投放进由人为制造的环境里面，一次次的经受各种折磨惩罚。

她就是这样，由连恣成为了唐连梓，在超科技模拟出来的真实世界里‘生活’和‘死亡’。原本，没有意外的话她会在这种状态里一直循环到大脑死亡为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突然醒了过来。

“醒了吗？你该醒了，不然我们没时间逃出去。”

唐连梓，应该说连恣因为脑子里充斥的各种混乱记忆，有些迟钝的睁开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见到那个说话的男人第一眼，她身体一颤，一句哥哥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她躺在一个椭圆形的纯白凹槽里面，一些好像是连在什么地方的线胡乱的扔在地上，应该是被人暴力扯开的。而站在她面前微笑看着她的男人，有着和她记忆中唐言之一样的面容和声音以及表情，他看上去有些虚弱和狼狈，穿着一身和她一样的白色衣服，这大概是囚衣。

连恣在他的胸前标牌上看到了一个名字，颜知。她在混乱的记忆里搜索了许久才找出了这个名字的相关资料。颜知是自由联盟培养出来的超级科学家，她从前从未见过他，但是却听说过不少他的光荣事迹。

据说这个男人智商奇高，研制出了这种能模拟现实的思维牢房，将人的思维在里面困到死为止。说起他的成就，就是连恣这种对自由联盟不感兴趣的星河帝国人都能说出无数样影响广泛的来，他研究出了无数的东西，连最后一战里打败她的战舰也是他负责研发，她自己体验过那种威力，哪怕是敌人她也佩服这个男人。

只是可惜，这样的人是个极端的危险分子，连恣记得帝国战败之后，她还没被抓住，在外面流亡，就听到了颜知这个被誉为星系第一大脑的天才男人被关进了他自己制造的思维牢房的消息。

因为他研制出了能代替人类的机械生命，能在人的身体里植入芯片让人内部金属化，脑子机器化，从而把人变成一个听从他指挥的机械人。他在自由联盟内部各处身份不同的人身上做了许多秘密的实验，几乎控制了小半自由联盟高层。

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自由联盟的决策高层被他全部控制，到那时候，整个联盟要毁灭都只在他一个命令之下。可怕的是他差一点就成功了，丝毫没有顾忌这么做会给多少亿自由联盟公民带来怎么样的恐慌，会对局势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这样一个人人都交口称赞的天才内地里竟然是这个一个疯狂的研究者，他的表象一揭开，震惊了无数的人。连恣只记得自己在逃亡的时候，到处都能听到别人议论这件事，之后如何她就不知道了，因为这个男人被关进思维牢房里面不久，她也被抓住同样被关了进来。

他们之前的关系算是敌人，现在只能算是“狱友”。

颜知拥有唐言之的脸和声音，这绝对不是巧合，连恣只能猜测这是模拟世界的时候，他们两的脑电波发生了什么未知交集，才会混到了一个世界。是的，连恣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唐连梓的温柔哥哥唐言之，感觉是不会变的。

虽然她已经想起了自己是连恣，但是唐连梓在她的身体里，对她的影响已经无法改变了，就比如她此刻见到了这个男人，在知道了他就是那个疯狂的天才颜知之后，还是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种依赖眷恋还有喜爱的心情，她想紧紧抱住这个人。

见她没有反应，颜知不以为意，他上前把她扶起来然后抱着珍宝似得牢牢抱住了她，就像是已经这么做过了无数次。

“莲子不是累了吗，哥哥带你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