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都花落,沧海花开 第47节(2 / 2)

他一边叫,牙龈中还有鲜血顺着獠牙流下,滴得满地都是。我头皮一阵麻痹,后退了几步。接着,他真的像猿类一样,拖着胳膊朝我爬过来。我一时惊慌过头,魂飞魄散,大叫一声,转身溜回自己房间。

我重重扣上门,把房里所有的桌椅都堵在门前,再也不敢出去。不过多久,我看见他佝偻着的影子在门上徘徊,吓得浑身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也没发出一点声响。

终于,他转了两圈没找到人,便消失在白月光中。

翌日,大雪再度为万物披上白衣,染白了梵宇仙楼,翠亭苍松,只有梅花抖落满地霜雪,依旧开成一片烂红。放眼望去,昆仑仙境便是一片明媚的画卷:雪白发亮,梅红似火,更有神仙御剑骑龙穿行其中,拉出一条银白的屏风。

我几乎一宿未眠,天一亮便去敲了刹海的门。

果然,他似已安然无恙,声音传了出来,还是和以往一样冷若冰霜:“进来。”

随着门“吱嘎”一声响,我看见了坐寒窗边读书的刹海。这一早,他未戴面具,而是任风拂动他浓密的发,任发丝擦拭着那蜘蛛网一样的脸颊。

三两片梅花落桌上,他眼皮也没抬:“昨天你都看到了。”

“我不懂,你为何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中邪了吗?”记得以前见哥哥也曾这样过,不过情况没他严重。难道魔都会遇到类似情况?

“魔本不正,何来中邪之说。”

“那每天晚上你都会脱队,离开我们,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对,我这样已经很多年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很多年?”一字一句念道,“那不是要难受至死?那,每次发作,第二天便会痊愈吗?”

“若会痊愈,我脸上还会有这些东西么。”

“为何会有这样的印记?不是每个魔都有的,对吗?”

他垂眼快速扫了几行字,终于读不下去,把书倒扣桌面上:“与你无关。”

说罢,他起身从我身边擦过,提起衣服下摆,打算出门。尽管他的脸还是一样陌生可怖,眼中却是一片几近死心的荒芜。按理说,见过他前一天的模样,我应该感到害怕才是。但有时,人就是这样简单愚笨,会因一次对望,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微笑改变自己。

快速抬头道:“刹海,我并不介意。”

他愣了一下:“什么?”

“我不介意你长成这样。晚上会变样,也没有关系。我……”自己才是真的中邪了。话还未说完,我已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他。

此刻,风烟俱静,满屋墨香,他的身体也跟着变得僵硬如铁。

第49章 第49章 樱原逢君

此刻,风烟俱静,满屋墨香,他的身体也跟着变得僵硬如铁。与此同时,我也跟着一同僵化。接下来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俩再无动静,时间万物全然静止,唯剩落梅凄零。

“你这是做什么?”他转过身来,困惑道。

我迅速放了手,老实规矩地站好。正逢此时,对面山峰上有高雅人士,弹奏凤首箜篌,此金徽玉轸,云起雪飞,扰得人更加心烦意乱。其实,我也想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分明与刹海非亲非故,为何突兀地跑去抱他,还说了这么些稀里糊涂的话。

见我不作答,刹海笑道:“慢着,你不会真的动心了罢?”

“没有,我才没有。”我坚决道。

“那便好,我这人说话向来不走心,先前与你不过唇齿之戏,你可千万别当真。否则,我和老婆恐怕得大战几天几夜。”

“什么,你都成亲了?”

“我这岁数,能没老婆么。”他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莫不成是觉得我难看,便以为我没人要?”

“自然不是……”

他戴上面具,颇有深意地摇摇头,走出门外,留我像个呆瓜一样站在原地。远处琴曲三弄,悲声戚戚,音不弦。我听着那剖心泣血的音调,快被自己的冲动蠢哭了。

这算是什么,不过一个水灵,居然想怀悲悯之心,去同情一个远远强过自己的魔?还因此产生一种近似情思的感情,真是闭门造车,自作聪明。

经过这一日的教训,我相当清醒地与刹海保持距离,说话比以往客套许多。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他为何要在昆仑山待着?是来有所图,还是单纯想陪我?若是后者,那他说他有老婆,又叫我别当真……难道是想和我玩一段露水姻缘?真是贱男,轻薄,厚颜无耻。

不过,对他脸上那些奇怪的纹路,我还是有些好奇。所幸我们身处昆仑,这算是仙界藏书最多的地方之一。后来我每天都往藏书阁跑,抱着书本,坐在曲径通幽的小院里,翻查其中缘由。

无奈是魔界对神仙而言,仍旧是个有诸多谜团的领域。昆仑藏书中,关于魔的记载总是缺页少段的。关于刹海,更是如此。依浮生帝所言,这家伙应该是才上任的魔君。但不论如何,多少都该有点他的记载。可是,不管什么书里,都找不到他的名字。莫非他跟我们报的是假名?

一天清晨,一边翻着《千魔志异》,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也太神秘了。”

“是何事如此神秘?”

居然有人离我走这么近,我都不自知,看来昆仑上真是高手如云。回过头去,看见一个老者站在我身后。他穿着镶金雪袍,手持拂尘,慈眉善目,颇有仙风道格,只是感受不到其仙气,应是有意藏之。我道:“哦……只是最近看见了一个人,长得有些奇怪,想寻其原因……”

老者道:“哦?是什么?”

考虑到此地对刹海而言,易有暗礁险滩,便扯谎说是沙漠中遇到这样一个人,交代了一下他脸上纹路的模样,还有夜半发狂时的模样。老者朗声而笑,道:“这并非魔之印记,而是天谴印记。你所提他夜半举止,也与天谴完全吻合。”

“天谴印记?这人遭受了天谴?”

“所谓天谴印记,其实并非真有神灵责罚他。只能如此说,此人若之前身居仙神高位,曾向苍冥起誓,元神中的清气便会永不散去。当他堕为妖魔,浊气与清气相撞,无法共存,便会乱其心志,毁其容貌。夜晚是魔力巅峰之时,他若未习惯魔之邪气,会魔化成那般,也是情理之中。”

我骤然顿悟。原来,查不到刹海的记录,是因为他之前是上界之人。然后,旱魃说他身有神力,误以为他是胤泽神尊,这一疑问也豁然而解。不过,不知道旱魃为何会认为他是胤泽。胤泽心高气傲,怎可能会堕入魔界?我道:“那些印记会一直伴着他吗?”

“是的。且只会越来越多,直到他死去为止。”

我不由感到心惊:“这样说来,他岂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这年头战事不断,堕入魔道的神仙不少,不过都是不曾起誓的。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神仙,确实不多。”

“唉,都怪这该死的旱灾。也不知几时才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