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草丛里的蛇类极多,亲妈不让她待在地面。她练箭都是在树上,即使要下地捡箭,也得等到亲妈检查过,确定没有危险才去。经常有箭射出去就捡不回来,一不知道掉哪了,二是,太密的草丛看不清楚情况的,亲妈也不去。
反正野兽骨头的是,亲妈没事就帮她磨箭头,箭掉了捡不回来就算了,算是练箭的正常损耗。
为了防止被大鸟抓走,也是为了防晒,她还在身上披着树叶伪装,跟穿丛林迷彩服似的。
她刚背上箭,挂着小箭囊爬上树,忽然瞥见远处的树丛在动,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她小心地藏在树叶丛后面,探头望去,便见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女野人从树枝丛中探出头,朝她看来。
这女野人的五官长相,跟亲妈还有点像,但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跟面条似的,跟一年前的亲妈有得一拼。女野人突然从树丛中出来,跳到空中,抓住一根垂在半空的树藤,便荡过来了。
景平安大喊一声:“妈——”,逃命般顺着树干三两下滑到地面。她听到那女野人落在她身后树枝上的声音,原本想搭弓射一箭的,但怕准头不够,还会耽搁自己的逃生时间,于是顺着灌木丛一路飞奔跑回到山洞里。
步在午睡中被吵醒,从床上一跃而起,握着长矛将逃回山洞的景平安搂在怀里,顾不得冲悄悄跑出去的孩子眦牙。她朝着山洞外看去,便见到吱出现在山洞外,正俯蹲着望来。
第46章 娃不一样
步对于吱的出现,并不意外,但看到吱现在的样子,有些意外。
她所在的位置,算是族群领地的边缘地带,过了瀑布,才算出了族群领地。
春末夏初时节,植物都已经长出新枝嫩叶,动物们也全都出来活动,正是食物充足的季节。没有配偶的野人,会外出到很远的地方寻找配偶。有配偶的野人,把孩子养到能够自己爬出窝懂得到首领那里去领食物,也会偶尔去到离开栖居地到比较远的地方狩猎、寻找食物。有时候首领带着族人们会到边缘地带狩猎兼驱赶或杀死来自其她族群的野人。
步除了使用石头偷袭吱抢得首领之位那次外,从来没有打赢过吱。那天,她带着安逃走后,以吱的本事,几乎不会有人跟她争首领之位,轻松就能拿回。
可本该是首领的吱出现在这里,身后却没有其她野人跟来的声音,在这食物充足的时节,吱瘦到能看得到肋骨,就很不对劲。即使是她冬天饿瘦了,天气变暖了这么久,到现在也该养出肉了才对。
吱是看到烟、闻着食物香味找过来的,结果她还没到冒烟的地方,便看到一个裹着树叶的小娃娃在爬树。小娃娃发现她以后,转身就跑,她跟着追过来,原以为会遇到入侵领地的其她族群,却没想到竟然见到步。
她以为步已经死在外面,或者投奔了别的族群,却没想到布竟然独自带娃生活在这猛兽出没的地方,还变得格外奇怪。步的脸上、身上干净得像是刚洗过,身上穿着兽皮制成的东西,披散在身后的头发又顺又滑,额头上绑了根细皮绳束发,与大家变得格外不同,又非常好看。
吱看着被步护在身后的小娃娃,立即知道这就是步的孩子安。别的娃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窝里,最多就是出了窝在山洞里跑跑爬爬,安竟然已经会上树。她远远地看到其她野人,还知道喊妈,往窝里跑。
吱想到打雷闪电那天,安蹦蹦跳跳的样子,再看到此刻安看过来的眼神,总觉得怪异。
她看到步握在手里的武器,果断地把那句“你的娃不对劲”咽在肚子里,拍拍肚子,表示自己很饿,没忍住朝山洞里挂着的肉望去,猛咽口水。
步以前总干跟吱抢首领位置的事,但每次打输了,吱也只是把她扔到旁边的山洞,没说驱逐到远远的地方任由她在外面自生自灭,更没有直接杀死她,反倒是她用石头偷袭吱,打得吱头晕呕吐睡了好几天,休养了半个多月才好。如今吱独自过来,又是一副落难的样子,步想到死去的母亲,再加上自己的食物充足,并不介意分些食物给吱,于是侧身让开路,招手示意吱进来。
景平安好奇地看着她俩,感到有点奇怪。她俩四目相对互看片刻,一个拍着肚子表示自己饿了,一个就把人放了进来。
要不是之前亲妈抱着自己逃得快,自己的小命就没了。跟族群的关系算是翻脸了吧?见面该打生打死驱逐的吧?怎么这会儿这么友好了?
步把挂在篝火上的肉取下来一块,放在石头餐盘中,又去取了筷子和骨刀,转身给站在山洞门口的吱送去。
吱直勾勾地盯着火,再看着步端过来的还冒着热气的肉,用手在肉上摸了下,烫得猛地缩回手。
景平安也扭头看向吱,发现她的左手胳膊弧度跟正常人的不一样,无力地垂着,像是肩膀脱臼了。她回想了下刚才这女野人荡着树藤过来时的样子,当时没注意她是不是两只手抓藤蔓,但看左手胳膊的样子,很可能是单手荡过来的。
这女野人很瘦,但胳膊、腿全是结实的腱子肉,小腹还有马甲线,很有力量暴发感。
景平安好奇地挨着亲妈,视线不断地在她俩之前来回比较,发现她俩的长相真的挺像。脸型、眉毛、五官都是一个类型的,甚至连眼皮都是双眼皮。她怀疑她俩之间有血缘关系。来的这女野人,比亲妈看起来要大一些,但太脏了,真不好判断具体年龄,所以无法确定是姐妹还是姨侄关系。
话说回来,景平安不知道亲妈有多大,反正就是看起来都挺年轻的,目测在二十左右。
景平安好奇地指指吱,问亲妈,“你姐姐?”
步不懂,问:“姐姐?”
景平安指向吱,说:“她,妈。”又指向步,“你,妈”,竖起手指,说:“同一个人。”
亲妈明白过来,安是指她跟吱是同一个妈生的孩子,纠正道:“涩涩。”她又拍拍自己的胸脯,“沫沫”。
景平安:“……”这是什么发音。
亲妈又指向景平安,再指向吱,说:“咦妈!”
咦妈?跟姨妈的音调不同,发音差不多。景平安没想过自己竟然有在这里认亲戚的一天。她冲吱笑笑,招呼她吃肉。
吱的视线在步和安之间来回打转,看出她俩相处跟别的母女相处不一样,但什么都没说,接过步递过来的石盘,坐在地上,将石盘放在膝盖上,右手抓住肉便往嘴里送,又烫得放了回去,痛得直甩手。
步学着平时景平安教她使用东西时的样子,又取来一块肉,对吱说:“这样。”先用骨刀切碎,再用筷子夹起来送嘴里。她还拿起筷子放在吱的手里,教吱怎么用筷子。
景平安站在一旁看着,心说:“妈,你行啊,都会教徒弟了。”
吱盯着步的操作步骤看了一会儿,用骨刀把肉切开,用筷子夹,没夹起来,连试几次后,摸到肉没那么烫了,便用手抓起来塞进嘴里,大口吃嚼,那味道让她忍不住对着步竖起大拇指,之后又瞟向篝火,猜测肉味道的改变可能跟火有关。
步注意到吱的左手胳膊,再想到她独自出现在这里,问:“娃?”
吱吃肉的东西顿了下,然后继续大口吃肉,没回答步的问题。
步立即知道,吱的娃没有了。她安慰地拍拍吱的肩膀,又指指山洞,主动让吱留下来。
吱应了声,对着步做了个臣服的动作。
这个臣服动作是步以前无数次挑战吱的原因,是她做梦都想见到的,可如今吱受伤,没了娃,还被逐出族群,步开心不起来,默默地把自己石盘里的肉夹到吱的石盘里。
步刚吃过午饭,午觉睡到一半,让景平安吵醒,这会儿不饿,也想让吱多吃点把身上的肉养起来。
吱吃到直打嗝,之后便到柴堆里缩着睡下了。
如果是在上辈子,家里面来了亲戚,景平安绝对招呼得妥妥当当的。可现在她只是个小娃娃,这个姨妈目前的状况看起来像是落了难没了娃,又是不爱说话的沉闷样,景平安觉得还是少打扰点人家,让亲妈招待吧,等熟了再说。
她又跑到山洞外去练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