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个令人苦恼的问题。”丹希尔以为玛丽安娜会问个更有深度的问题,于是暂时降低了对玛丽安娜的戒备:“平心而论,肯定是艾瑞娜更好看。”
“你的回答还真是不讨人喜欢。”玛丽安娜的声音骤然冷淡了下去:“作为求婚者,您的回答真不是一般的差劲。”
“实话实说也算是差劲的表现吗?”丹希尔故作惊讶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女公爵。”
“如果真诚是教皇国的美德,那么您就无缘于这个世界了,我亲爱的阁下。”玛丽安娜退后一步,以丹希尔举高的手臂为支点,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况且您要是成了布列塔尼亚公爵,总会有和我一起访问坎特罗的那天。”
“这很有趣啊!”
待舞曲从急促走向平缓后,玛丽安娜和丹希尔又重复起入场时的动作:“前任未婚夫妻和兄妹,小舅子和嫂子。”
丹希尔瞥了眼抬起下巴的玛丽安娜,能从她脸上看出懒得隐藏的不怀好意。
“布列塔尼亚人可不会欢迎一个赞美别国王后的公爵。”玛丽安娜同丹希尔交换位子,二人一起踢起小舞步:“还是说,您想无视这段会被人津津乐道的关系。”
“闲言碎语可不能击垮我。”丹希尔对玛丽安娜的恶意不以为然:“如果我给您不同的回答,您会作何反应?”
“我会说您是个不关心亲人的混蛋。”玛丽安娜毫不犹豫道:“因为没人能说清夫妻利益和家族利益,到底哪一个比较重要。”
“您可真是个难讨好的对象。”丹希尔注意到理查德有意与他交换舞伴,于是揽住玛丽安娜的腰,以一个相当浪漫的姿势避开了理查德的动作。
“如果我不能成为您的丈夫,那您能给我什么?”丹希尔做出一副与玛丽安娜相当亲密的姿态:“或者我换一种说法。您想用什么来换取布列塔尼亚公爵之位。”
丹希尔注意到理查德的眼神不是一般的冰冷,于是稍稍松开了揽住玛丽安娜腰肢的胳膊:“您的姨母想用‘三份遗嘱’的方式让您继承布列塔尼亚的爵位。然而其中的一份遗嘱必须要有教皇的签字和在教皇国档案库里的证明,才能被确定为有效。”
玛丽安娜总觉得丹希尔的表情里带了丝胜券在握的意义:“那你是要用这份遗嘱来跟我谈条件吗?”
“谈条件这词儿未免也太疏远了些。”丹希尔不希望将玛丽安娜逼得太紧:“我希望成为您的盟友,也期待您赋予我这样的资格。”
“这可真是令我感到安心的回答。”玛丽安娜将丹希尔拉到舞池的边缘处,避免他们在下一轮的换舞伴中被分开:“你想要什么?”
“爵位,领土,还是军队?”
玛丽安娜抛出那些能引起丹希尔兴趣的话题:“我想教皇陛下一定希望与您再见时,能听到您的名字或姓氏前,加上符合‘阁下’身份的抬头。”
“您真是太慷慨了,我亲爱的卡尔达公主。”丹希尔与玛丽安娜双手相握,同另几对舞伴排成直线:“不过我知道您不会轻易送出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所以除了那份能令您事半功倍的遗嘱,您肯定会对我有所他求。”
“布列塔尼亚公国里最具价值的头衔有两个。一个是安法维尔伯爵,而另一个便是肯特伯爵。”玛丽安娜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只可惜安法维尔伯爵的称号早已被预定给了别人,所以您只能朝着肯特伯爵的方向努力一把。”
说罢,玛丽安娜示意丹希尔看向正和布列塔尼亚摄政王交谈的那位贵族。
在一片欢声笑语的映衬下,那位贵族乃至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表情糟糕得像是要参加一场葬礼。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丹希尔了然道:“您是想借我的手除掉摄政王的心腹。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您想借谁的手除掉摄政王本人。”
丹希尔在舞曲结束前,双手握住玛丽安娜的腰,然后将其举了起来。
“是索林斯的理查德吗?”
“不,是我自己。”
玛丽安娜与丹希尔面对面地行了个感谢礼,然后挽着手走向阳台。
“我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更不想慢慢收拾布列塔尼亚的烂摊子。”玛丽安娜直截了当道:“不知你,或者是教皇陛下,是否能帮我铲除布列塔尼亚的顽疾,重整布列塔尼亚的政治局势。”
“可您这是要我以神圣之名,行屠戮之事。”哪怕丹希尔在教皇面前是个天老大,教皇老二,他老三的绝世混球,但是真让他去搅浑一国的政局,丹希尔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管这事成功与否,我和教皇都洗不掉干涉布列塔尼亚政局的罪名。”此时此刻,丹希尔的脸上已经没了跳舞时的云淡风轻,终于表现得像个正经人。
“不行,这事儿绝对不可能。”丹希尔松开那只挽住玛丽安娜的手臂,任由阳台上的冷风将他吹醒。
“我不能,不能让我的父亲陷入到如此不义的境地。”丹希尔按住阳台的栏杆,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取悦到了玛丽安娜,令她毫不犹豫地击溃了丹希尔的心理防线。
“你所犹豫的东西恰恰是你父亲最舍得的。”玛丽安娜很少感受到父母的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相信这种爱是真实存在的:“不然你以为他拼着晚节不保的危险,将你妹妹塞给坎特罗国王是为了什么?”
玛丽安娜想起上辈子听过的一句老话,然后将其复述给丹希尔:“落地凤凰不如鸡。一旦你父亲去世,不管是艾瑞娜还是你,都不过是众人眼里的尘埃,供人取乐的玩意。”
丹希尔表情阴郁地抬起头,毫不掩饰他对玛丽安娜的杀意:“希望你能温柔评价我的父亲和妹妹,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对您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你大可详细说说你想怎么对付我。”玛丽安娜继续在丹希尔的神经上跳舞:“不过你的父亲肯定在你临行前,说过这么一句话。”
“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那位深爱子女的教皇,根本不在乎自己退位后的下场。
他只希望丹希尔和艾瑞娜能够过上受人尊重的生活。
哪怕就此拼上自己的性命和一辈子的声誉,也在所不惜。
丹希尔有些狼狈地避开玛丽安娜的视线,突然意识到他和艾瑞娜的存在早已毁了他父亲的所有声誉。
如果教皇没有在十几年前带回一对寄人篱下的兄妹,那么他有可能成为近两百年来,最受欢迎的宗教领袖。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被冠以“渎神者”和“任人唯亲”的污名。
“你也别以为千错万错都是你们的错。”玛丽安娜突然放柔了语气,仿佛她要替丹希尔解决人生最大的困惑:“毕竟女人不可能有感而孕,而你的父亲要是没做好迎接骂名的准备,那他也不会打破与神明的约定,然后当众认下你们。”
丹希尔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玛丽安娜的胡说八道,然而理智告诉他,玛丽安娜说得一点儿没错。
“你不相信你父亲的判断吗?亲爱的丹希尔阁下。”玛丽安娜从后方按住丹希尔的肩膀,声音里充满了蛊惑:“就算是为了您最亲爱的,在您心里犹如殉道者一般的父亲,您也该认真接受我的提议,对吗?”
“对。”丹希尔被玛丽安娜的话弄得有些精神恍惚。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所以像刚上学的孩童那样,试图寻求外界的帮助:“能详细说说您的提议内容吗?”
哪怕是被玛丽安娜暂时突破了心防,丹希尔也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要从玛丽安娜这儿,拿到实打实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