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朦胧听见鹤生走的时候,把门锁上了。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她再次被开锁的声音吵醒。
屋子里黑黢黢的,门窗严丝合缝,唯一的光线是外面梁上挂着的红灯笼。
鹤生推门进来,手杖的叩响像魔魇一样在屋子里一下一下响起。文卿撑起身体,看见她挑帘进入内室,手里依然端着一碗汤药。
她来到床边坐下,将碗端到她的眼下,“该吃药了。”
文卿看了看药,又看了看她,她的双眼被热气笼罩着,苦涩的气味很快就灌入了鼻腔。
柔荑伸出来,但是略有迟疑,文卿身上披着松松的一件宽衣,脖子上的红痕蔓延至衣服里,白皙的皮肤清晰可见淡紫的血管,她身上的困乏让她显得弱柳扶风般。鹤生见她忌惮,便笑道:“姑娘这是觉得我给姑娘下了什么腌臢药?”
这句话戳到了文卿的肋骨。她难堪接过碗,在鹤生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喝下。她本来想的是即便这药有问题的,但既然是鹤生给她的,她喝了就是了,但被鹤生这么一说,多少显得自己如此不知好歹了。
“道长……”喝完后,她一面将碗递出去,一面小心翼翼地唤她,“我想回去,可以…让我回去么?”
鹤生接过碗,当即面色一凛,“为什么回去?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不是的!不是、我……”文卿欲言又止,“我想回去跟嬷嬷说一声,嬷嬷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这个啊,”她的表情瞬间变得轻松万分,并且露出嘲讽的神色,“姑娘不必操心了,我想那老太婆早不知道带着你的嫁妆逃到哪里去了。”
“……”文卿心下一紧,愠怒道:“道长这是、这是在说什么……嬷嬷伺候了我家二十来年,道长怎能如此信口雌黄?”
“姑娘真是好气性,”她冷笑一声,“你知道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在见了你娘的当天回来,跟我说了什么?”
文卿感觉心脏再次被她揪紧。
“他说你娘从床底搬出来一个箱子,箱子上了好几把锁,说里面放了她当年从京城带来的随行嫁妆,但是打开一看,箱子一大半是空的,只剩一些不值钱的零碎。”她的话锋戛然而止,随后端碗站起身,敲着手杖俯视她,“真是可怜啊,死了丈夫,瞎了眼睛,连家底也被偷干净了。”她学着那晚世子跟她说话的语气道,她有一句话没说,「唯一一个女儿还被你这缺德鬼给缠上了」。
文卿听着她的话,感觉到咽喉变得艰涩,眼眶很快就被逼得发热。她本以为自己会下意识反驳说着不会,然后发了疯地想要回去,回去让她看看,嬷嬷绝对正因为她的消失而急得发愁。
但她没有。
她没有底气。
她突然想起之前婆子对春桃的刁难,最后甚至赶走了她……
或许——
或许……
她不敢想……
正当她失魂落魄,忽然她被一股力拖下了床,“啊!”她踉跄差点跌倒,很狼狈,最后扑进鹤生的怀里,“道长!等、”没等她反应过来,鹤生就拖着她往外面走,“你不是想回去么?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我、”她还不能适应鹤生如此粗鲁,她像什么不堪的物件一样被她拖着,手腕被抓得生疼,“我不想了、道长,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