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不然闹得太难看,苦的还是你自己。”
梅娘身子一晃,双手坠落下去,恍同林鸟失群,天地异色,不再多说。
浑浑噩噩回到廊房,柳氏眉飞色舞地抓住她,喜得直拍大腿,“梅娘,你知道么?那个东家摔断了腿!哈哈哈,让他讹我们,遭报应了吧!该的!”
可说到头,梅娘只是魂不守舍地哂笑点头。柳氏低下头来瞧她满脸的苦涩,“怎么了这是?”
她笑着摇头,“没有,我没事……”
柳氏不知从何问起,跟鸳鸯对了一眼,讪讪拉她坐下,“我想好了,我打算用剩下的二十两买一辆摊贩车,咱们一步一步来,从小本买卖做起。梅娘,人生那么长,你可得打起精神来,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感情用事。”
梅娘看她,柳氏避开目光,清了清嗓子,“当然,你若能给我再找个有钱的姐夫,我也不介意。”
“说什么呢!”梅娘娇嗔打她。
“梅娘,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因此才救下我,但你总得为自己考虑。”
鸳鸯放下手头的活计插嘴道:“稀奇,你可总算说了句人话。”
“好啊,你个没分寸的丫头,指摘起你姑奶奶来了。”
二人打作一团。梅娘无奈失笑,瞧了她们片刻,不由心下一阵恍惚。
为自己考虑……
如何才算为自己考虑?
五六岁,她考虑襁褓中的弟弟;十一二岁,考虑秦家的二少爷;后来长大了,被迫跟这个十二岁的少爷圆房;有了孩子罢,便满心满意皆考虑着孩子。
她自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没有自我,只当女人便该如此。爱上阿雍成了她灰暗人生里唯一的意外。
如今一切都碎了,她没了女人该坚守的一切,忠贞抑或是叁从四德,这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活着。
没人告诉她抛除这些之外,她还能怎么活着。
是夜,王大娘再次来叫她。
此处喝酒的恨真面色严肃地看着走入酒铺的女人,起身拉住她,“梅娘……”
陌生手掌的温度烫得梅娘一惊,她回头看他。似微醺的人对上目光后却又退缩,“能借一步说话么?”
二人来到酒铺外的墙角下,恨真站定身子,转身看了她半晌,沉吟道:“梅娘,那个人绝非善类,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离她远一点,不然的话……”
“我知道,不过我已是个泥沼中的人,”梅娘浅笑道,话里话外却皆是无奈,“恨真,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恨真看在眼里,蓦地发起一股气性,“若我说我能拉你出泥沼呢?”
“……什么?”
“我说……唔、”恨真吃痛地捂住额头,接住砸下来的杯盏。抬头望去,只见风生倚在二楼窗边,好不妩媚地托腮,一双眸子尖刺刺地打量楼下二人,“娘子真教人好等啊。”
梅娘难堪地低下头,一面踅身走回铺子,一面万分哀戚地留目看他,好似求助一般。
可他一个穷道士又能如何,他只能目送她走入别人的房间。片刻,眼睁睁看着风生得意地关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