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娇气地叉腰,“哼,是我看着长大的,就有我的功劳。”
梅娘亦是望着这些树木,这里无不是她与那人的回忆,想想那人将梅树当作她似的悉心照料,便不由忍俊不禁起来。
丧事在傍晚结束,宅邸再次逐渐热闹起来,哭声却还在继续。
方总管便按令给小妾们分发了遣散费,让她们明天一早就走。
一大群女人中,一些好看的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拿着钱回屋里收拾行李,而一些资质平平的则仍旧哭天抢地闹着。
人群中,梅娘依旧是那个例外。她努力往前凑,但是被维持秩序的小厮给拦住。她挣扎着、面对总管着急地道:“方总管,我不要遣散费,我只想见一面阿雍,求您了,让我……”
她想,她总得最后见一面那人,无论如何,她想说一些话,想看看她。只是旁的听此,却也无头苍蝇般附和:
“我也想见当家的,总管,你让我……”
“我也想……”
众人又争先恐后起来。
年轻力壮的小厮手下没轻重,很快女人们便被推倒在地。混乱之中,梅娘被挤得摔倒,不知谁的脚踩上她的手背,她吃痛地抽回手,手背已经擦出一片带着泥污的血迹,火辣辣的疼。
这时,一个有些姿色的妾冷嘲热讽道:“二奶奶要见当家的,你们这些个掺和什么?你们跟当家有那份交情么?还是有二奶奶这般的手段?”
这般尖声尖气的,教人难堪。
这些女人无不知道秦雍对梅娘的心意,可如今是什么关头了,如此这般,当以为是要利用这份交情,或者用其他什么淫乱的手段留下来。
梅娘脸皮薄,登时羞恼得脸颊涨红,埋头不敢再说下去。
“你不要污蔑我家小姐!”
“污没污蔑大家心里都清楚,看见二奶奶衣衫不整从堂少爷屋子里跑出来的又不止一个人。
“你!说没有就是没有!”鸳鸯气得脸红脖子粗,说没两句便要扑上去。
梅娘爬起来,将鸳鸯拉住,摇了摇头。
“对对,大婊子就是要管好了这没规矩的小婊子。”
梅娘红着眼眶没有理会,主仆二人便在指指点点中相互搀扶着回去了西院。
西院抹香居的门楣之下有一副对联道:
舞裙歌板逐时新,散尽黄金只此身。
取自《金瓶梅》,秦老爷给的句子,由秦雍落笔写就。
只是如此轻浮的词句,似将这处当作了青楼一般。
青楼……
可不正是青楼么。
梅娘只得认命。
她心知是自己让她心寒了,事实已经如此,无论如何她已百口莫辩。
她淫贱至此,需得是拿捏着些自知之明,以免将自己这肮脏的身子展污了她。
梅娘的东西不多,不一会儿便收拾齐全,但是夜还太长,她坐在桌前面对着那一小匣子的枇杷干。
那人最喜欢吃她做的梅子干,可惜时节未到。而这枇杷干,也不过是夏炉冬扇罢了。
就像她这半辈子,终究是不合时宜。不合时宜地做了她的弟媳,不合时宜地听信谗言,在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关头毁了一切。
到底还是不该奢求幸福。
她这样的人,若妄想幸福是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