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宁愿不来找这什劳子真相。
怪不得侍女一直说,阿娘不是被人害死的。
是啊,阿娘的确不是被人害死的,她是看见那手串,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危险,所以自愿的。
阿娘啊阿娘,你就这么爱他?
游封充满恨意的目光落在郑元身上,所以有些事情他要说出来,他要让这个男人也跟着一起痛苦。
既然阿娘这么爱他,那自己便不杀他,也让他尝一尝那种痛。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靠着墙边的郑元忽然抬起头,一双眼中空空荡荡,像是什么都没有了,如同一潭死水般,黑沉沉一片,再掀不起半点儿波澜,“你杀了我吧。”
郑元声音不大,却很肯定。
他原本计划从秘境出去后,便回人间一趟,即便见不到公主,也许能将当初遗落在道馆里的一些画像取回,权当一份念想,然而……
如今最后的一点儿念想都没了。
他该下地狱的,他这种人,根本没资格飞升,他连活着都不配。
这般想着,郑元才终于有勇气朝游封看去。
其实看见游封的第一眼,他就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也许是那双和公主如出一辙的眼睛,又或许……
他长得和自己挺像的,下巴眉毛,细看的话都能找到些相似的地方。
这是他的孩子,他的血脉。
但郑元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成为一个父亲了,他从游封的生命中缺席了这么多年,怎么有资格再成为他的父亲,奢求他叫自己一声呢?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在游封的手里,能让自己的负罪感稍微减轻些。
游封闻言没动,紧紧咬着后槽牙才没让自己的情绪崩溃,他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杀你,你得活着才行,活着为我阿娘忏悔!”
郑元沉默不语,缓缓闭上了双眼。
阿罗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挺内疚的,若不是她方才提到那个话题,俩人可能也不会为此吵起来。
她想了一下,那次唤醒自己的血虽然不多,但味道很特别,大概就是游封所说的命格原因,这才导致一个人献祭也能让她拥有实体。
阿罗抬手看了看自己若隐若现的手掌,微微叹了口气。
这回的鲜血,似乎也不能长时间提供她以实体的状态出现呢,看着自己快要变得透明的手,她悄悄藏进了袖子里面,有点儿不想再度回到沉睡的状态之中。
正当阿罗想着该怎么缓和气氛的时候,殿内忽然吹来了一阵怪风,风很大,将众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连眼睛也不怎么睁得开。
“怎么忽然起风了?”白落用手挡着脸,眯眼朝殿外看去。
殿外晴空万里,除了太阳的位置发生了些许变化,其余的似乎都和他们进殿之前一样。
白落转头,恍然发觉,风似乎不是从殿外吹来的。
穿过左侧的屏风,她便看见唯一一个没有出来凑热闹的班冬,此时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黑气……
以及——铺天盖地的妖气?!
妖气!
班冬是魔,为何身上会有这么浓的妖气?
白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正想着再仔细看看,却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倒退几步,眼前人影一闪,班冬人就不见了。
大家也注意到了屏风后的异样,游封将白湫护在怀里,用袖子挡住了那突如其来的怪风,余光瞥见身边有道黑影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抬手往那人击去。
一招没中,黑影闪身速度极快,但却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种人,留着还不如杀了。”
一道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风还在呼啸着,但大家已经能够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话的人是班冬,她手中拿着惯用的长刀,“噗呲”一声刺进了郑元的胸口。
郑元明明察觉到危险,却半点没有躲避退让,而是硬生生让那刀刺进了自己的皮肉当中,汹涌的痛意袭来,但他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身体上的痛算得了什么,他的一颗心早就因为游封的话而撕裂成了几瓣,变得千疮百孔了。
班冬手握长刀,在郑元的体内旋转了几圈,郑元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却还是会因为身体自我的反应机制而闷哼出声,他依旧没有反抗,唇角的鲜血溢出来,滴滴点点染满衣襟。
这柄长刀不知是个什么法器,不只是伤了郑元的肉身,在他流血的同时,体内的法力也在不断地往外溢散。
要知道,郑元在秘境当中修炼两百年,早已臻至化境,距离飞升不过是一步之遥,能伤到他的武器绝不简单。
但在得知公主已死的真相,以及触到游封看他的那种憎恶眼神时,他早便没了飞升的想法,连活都不想活下去了。
班冬的这一刀,反而让他笑了起来。
死了好啊,死了他也许还有机会见到阿婉,还能赎罪。
因而,郑元觉得班冬的刀刺得还不够深,所以主动将身子往前靠了靠,让那柄长刀直接将他的胸口捅了个对穿。
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好受,郑元嘴角沾血,说话也显出了几分吃力,“没刺中心脏,对得准一点儿才能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