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启皱眉,他的铠甲上也都是一块一块的血迹,甚至手臂处还破了一块,都是方才被一群人围攻时留下的,他眼中情绪不明,“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阿罗拨了拨头发,“啊……我没说吗?那可能是我忘了吧。总之恭喜大家得到成功进入秘境的资格,下面我就把曼陀罗花赠予你们。”
她说着,从花海中飘出数朵曼陀罗花来,一一送到几人手上。
拿到曼陀罗花,获得进入秘境资格的游稷与游貉,脸上都有着显而易见的兴奋,而余下的人则一脸沉默。
面对花海中东一块西一块的尸首,没人能真正高兴得起来。
阿罗看向他们,忍不住道:“你们马上就能够进入上古秘境了,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笑一笑啊!”
没有人回应他,那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天将背过身去,仰着头,口中是因为没能忍住,而溢出来的哭声。
大约是哭泣一旦开始便很难停下来,他一身戎装,摘了头上戴着的兜鍪,随手扔在脚边,将脸埋进掌心当中,他哭得很压抑,泪水顺着指缝一滴一滴往下落。
他都做了什么?
方才,他居然对自己的士兵,对自己的族人兵戎相向。
现在回过神来,他才无比后悔,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
湛启也沉默地将兜鍪摘下,望着花海的方向用力闭了闭眼。
他缓缓的朝那些被曼陀罗花吸收养分的尸体走去,没有用法术,徒手把那些还没完全变成养料的仙族尸体给挖了出来。
有的已经变成了穿着衣服的白骨骨架,但只要他能够认得出来的,都被他弯腰给挖出,让他们悬浮在半空中。
阿罗走到他身边,不太开心的说道:“阿喂,你在干什么?他们已经死了,现在是我的养料!”
“我知道。”
低沉的三个字传来,湛启的动作并没有因为阿罗的到来而停下,他那双握剑的手上此时已经满是血污,指甲里塞满了血肉,但他还在继续。
阿罗鼓了股腮帮子,“你知道还挖!给我停下!”
湛启顿住,他手上还拿着一只刚挖出来的断臂,此时仅能看见那断臂上穿着的是仙族的铠甲而已,至于是谁的,压根已经分不清了。
他那双黑沉的眼眸朝着阿罗看去,“我说,我知道,我得带他们回家!”
他的语调明明没有什么波澜,可那双眸子当中的坚定与沉痛却叫阿罗看了一惊。
“你若想杀,便杀了我。”
湛启盯着阿罗看了几秒钟,丢下这么句话后,继续弯腰,徒手在被曼陀罗花覆盖的死人堆里翻找。
阿罗着实有被他的举动惊到,讷讷的看着,不久后才道:“你要找就找嘛,反正阿罗已经饱了,不需要他们。”
湛启恍若未闻,弯着腰,不断地翻找着。
他弓着的脊背,在魔界昏暗的日光下,在遍地的曼陀罗花海中,叫人看了格外动容。
那名活下来的天将,擦了把脸上的泪,也开始一并弯腰翻找同族的尸体,一边翻一边眼泪翻滚,在来之前他们还互相打趣逗乐的鲜活生命,就这么变成了地上的尸体。
他以前从来不知哭为何物,想着便是死在战场上,肯定也不会落一滴泪,可今日,看着那些断掉的手脚,他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二人的动作感染了其他人,鄞尘与白湫也加入到了翻找尸体的行列当中,在将尸体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那名一直强撑着的天将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勉强用剑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湛启离得并不远,他连忙上前将人扶住,险些哽咽出声。
方才湛启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这会儿近看才发现,他腰上有个很深的伤口,且不光是腰上,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都数不清。
天将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看向一旁靠着躲在死人堆里活下来的那个人,张了张唇,却没发出声音,一切尽在不言中。
湛启明白他的意思,很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咽了气的天将与那些天族的尸体放在一起。
阿罗一言不发,看着湛启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反观另一边,魔族的几人已经找了块空地开始疗伤,他们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翻找尸体,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多养精蓄锐,毕竟在秘境当中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
游封捻了捻指尖,陡然朝花海深处的一个方向看去,他的敏锐让白湫和黑鹰都有所注意。
“那边有人。”
“还有人?”白湫诧异。
游封身体微微动了动,道:“你们没发现蛛王和蓬木不见了吗?”
这么一说……好像是真的诶……
他们是一起到木屋这边来的,后来仙魔开战,一下子乱了套,白湫与游封一直待在一处,却没看见他们二人。
乱战当中也没见这二人现身,应该还活着吧……
游封朝着曼陀罗花深处抬了抬下巴,“去那儿看看。”
方才枝叶晃动,那里显然是有人在的。
他们很快飞到了游封所说的那个地方,果真看见曼陀罗花丛中躺着的人影。
白湫细细一看,发现班冬竟然也在此处。
班冬抱着膝盖,守在蓬木与蛛王身边,而他们两个此时还处于昏迷当中。
班冬抬头,看见是他们不由松了口气,小声解释道:“我修为不高,方才场面太混乱,就想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的,结果不小心撞上了结界,掉了下来,正巧砸在他们俩身上,我们的这个地方还挺隐蔽的,所以就没动。”
她说的时候看向蓬木和蛛王的眼神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