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森咬牙:“罢了,你在这里,老子不动灵心派的人就是。”说完居然就一阵风似地遁走了。
老病真人大概是笑得过度了点,急剧地喘气,半趴在榻上闭目养神,几名天残门弟子过来抬起木榻,一行人慢慢地走远。
君慕之离去,南珠明显情绪低落,但这番变故对他来说未必全是坏事。顾平林看在眼里,宽慰了他几句,然后就去找段轻名。
房间里药香弥漫,段轻名坐在桌旁配药,面前摆着个二三十个拳头大小的敞口瓶,瓶中盛着各色药材,房间中央的地上放着个人头大的丹炉,漆黑有光,品质非凡,炉底可见火光闪烁。
顾平林略吸了吸气,认出来:“蜈木炭。”
“正是蜈木炭。”没有任何的称量工具,段轻名只随手拿了支折扇,轻轻一扇,或者合拢在桌沿一磕,那些敞口瓶里的药材便自行飞出,落入丹炉。配药,换炭,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他人却始终悠闲地歪在椅子里,一副温文模样,手指不沾半点药末炭灰。
顾平林前世最厌恶此人这副模样,认为是故作姿态,如今换种心境来看,其实也很赏心悦目。
“是长夜的解药?”
“是长夜。”
他果然对毒更感兴趣。顾平林也不奇怪。遇上长夜这么特殊的毒,他感兴趣是必然,就算没有这次的事,他知道了也会尝试一番的。至于解药,顾平林反而不着急,能够完全掌握毒性,配制解药只会更容易。
段轻名边思考配药,边慢条斯理地道:“这么大个人站在门口,让人说我怠慢师弟,怎样,又是来道歉?你以前对我做了多少坏事呢?”
顾平林失笑。
他对自己干的坏事,比起自己对他干的坏事,真是不遑多让,两人的帐翻到底,绝对是扯不清。
顾平林没有进去:“我来是要确定,我下去了,你能保证步师兄不会有事?”
段轻名随手一抬折扇,又有药材落入丹炉:“你是质疑我,还是在恐惧?”
顾平林不答。
“顾小九,你怕了,”他微微侧过脸来,笑得惬意,“岳松亭的教导,灵心派的兄弟情义,让你选择救人,值得褒扬,令人钦佩,但你在害怕。”
“谈不上怕,我只是不想死。”
“有区别?”
“人在世间有在意的东西,就不想死。”
“喔?”炉火跳跃,映出线条冷峻的鼻梁,微黄的光带不起丝毫暖意。段轻名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在意什么,步水寒?”
顾平林道:“还有灵心派,和我的道途。”
“道途,”段轻名搁开折扇,刹那间,春风又回到房间,“你的道途不该被所谓的情义与无关紧要的人断送,你该自问,谁才是最适合陪伴你的人。”
“我有选择?”
“你可以重新选择。”
选择,接受邀请,或被抹杀。
顾平林笑了声:“我选择,去寻解意草。”
“宁愿死?”
“我说过,我不想死,不表示怕死,”顾平林拂袖,稳步走过窗前,“何况,死,太绝对了,在我这里,从来没有绝对的结果。”
“所以呢?”
“所以,我是来道别。”
“不送,”房间里的人停了停,“唉,可惜这一炉药,废了。”叹息声听不出多少情绪。
“可惜。”顾平林跟着重复了句。
第95章 深渊之行
姚枫与齐婉儿都在房间里。自那日进了蓬莱行宫,齐婉儿就一直躲着,没敢再出去露面。原来季氏家主拜访齐氏,言语透露出结亲之意,考虑到季氏的名声与地位,齐氏这边自无推拒之理,家老齐真要作主为孙子和季七娘定亲,谁知齐婉儿自幼受尽宠爱,对家里那些莺莺燕燕的姐妹们早烦腻了,哪肯早娶?他跟祖父齐真闹了一场就溜出来,如今齐氏所有人都在找他,谁也想不到他会躲在齐氏的死对头这里,若是叫齐真知晓,估计要被气死。
对此,顾平林也觉得有趣。
在顾平林看来,齐婉儿单纯冲动,与心思细腻的季七娘在一起未尝不是好事,只是齐婉儿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眼界极高,他不喜欢季七娘,外人也强求不得。
“外面好像有我们的人,他们已经怀疑我在这里了,”齐婉儿焦躁地踱来踱去,回头看到顾平林,又忍不住道,“你要去寻药?家主说那些怪坑下面十分危险,不允许我们嫡系子弟下去,你最好还是另想办法。”
段氏与齐氏是姻亲,互相通气不足为奇,只是齐婉儿不知内情,出言提醒纯属好意。顾平林道:“多谢好意,但我时间不多,唯有冒险一试。”
“随你吧,我看,段六也未必能解毒,”齐婉儿低哼了声,突然眼睛一亮,“如此,我跟你下去躲一躲。”
顾平林心微跳,不动声色地问:“你当真想去?”
“去!”齐婉儿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作了决定,“就去那个最大的坑,我们顺便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需要什么药,我也去帮忙找吧。”姚枫是真心想为步水寒找药。
见他主动开口了,顾平林这才顺势说道:“我正想找姚兄商议,能否借一步说话?”
救步水寒毕竟是灵心派的事,齐婉儿很有风度地道:“我去外面走走。”
门关上,顾平林躬身,郑重地向姚枫行了个大礼。
姚枫愣了下,立即阻止:“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