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进了正屋后,便瞧见帘子后跪了一地的丫鬟,以及躺在床上叫苦不迭的傅云婕。
傅云婕性子娇蛮,却生的玲珑可爱,如今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的可怜模样,让沈氏瞧了也是心疼不已。
茼蒿替沈氏撩开了帘子,便听得沈氏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都出去吧,今日跟着小姐出门的丫鬟仆妇,都去领十个板子,罚一个月的月例。”
这惩罚并不算重,几个丫鬟连忙谢恩退了出去。
傅云婕瞧见沈氏的身影后,红肿的如桃儿般的眼里又落下了几滴泪,她只撒娇道:“母亲,婕儿疼。”
沈氏连忙上前去察看傅云婕腿上的伤痕,见上头有些被草药敷过的痕迹,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傅云婕眼神闪烁,只含糊其词道:“是含香,她素来懂些医术,看我疼的不行了,便替我敷些草药止疼。”
沈氏听了却愈发恼怒,只对身后的茼蒿说道:“含香加十个板子。”
“这等奴婢下人之间的乡野偏方,你如何敢用?”沈氏嗔怪道。
傅云婕吐了吐舌头,虽则让含香背了这个黑锅,她心里也有些小小的愧疚,可却断不敢将那人为自己敷草药一事告诉母亲。
想到方才那清俊挺秀,一身素衣却飘飘如谪仙般的清雅男子,傅云婕的心便忍不住怦怦乱跳了起来。
沈氏自然没瞧出她的异样,等太医来后,开了几贴药方,又奉上几瓶外敷的药膏后,沈氏方才从清怀苑离去。
含香被打了二十个板子后,便再不能近傅云婕身边伺候。
便由一个叫婉香的丫鬟替傅云婕敷药。
傅云婕仍想着白日里救了自己的那个男子,忍不住与婉香说道:“你瞧那男子的衣衫,可能猜出他的身份?”
婉香无奈地摇摇头,她们这些奴婢莫名其妙受了这等无妄之灾,如今她还要忍着疼痛给三小姐上药,说心里一点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傅云婕自然不会在乎一个丫鬟的心思,她继续道:“我去大国寺后院扑蝴蝶,谁成想会摔了一跤,又流了好多血,要不是他当机立断替我敷了草药,还不知会如何呢。”
婉香并未接话,傅云婕却不甚在意,兀自沉浸在甜蜜之中:“我瞧着他必是个寒门学子吧,那一身儒雅的书卷气,且又生的那样好,又是个心善之人。”
婉香是在奴仆堆里摸爬滚打惯了的人,白天救了三小姐的那个男子,她一瞧便知那人定是哪家的小厮,只是生的格外俊朗些。
偏偏三小姐这般愚笨,竟对一个卑贱的小厮动了春心。
婉香心内笑意丛生,只附和道:“是了,瞧那公子的模样,定是个寒门学子。虽则身份不显,可却是个心善之人,奴婢冷眼瞧着他偷偷瞥了小姐好几眼,却又不敢造次,可见是个端方持重的君子。”
傅云婕闻言,双靥便立刻羞红了起来,她扭捏地一笑,只道:“你胡说些什么呢?”
心里却如吃了蜜般的喜悦,连腿上的疼痛也不顾了,只念着白日里那男子清雅俊秀的模样,整夜里辗转未眠。
第34章 下作手段【二更】 “就算我当真宠妾灭……
傅云婕虽只受了些小伤, 可傅云饮、刘婉晴及傅云萧皆来了清怀苑看望了她一番。
傅云婕这等小女儿情思自然不便与傅云饮及傅云萧诉说,她虽与刘婉晴不甚亲近,却也勉为其难地将其留了下来。
刘婉晴正纳闷, 这小姑子素来难伺候,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只道:“三妹妹可是闷在屋里没事做?嫂嫂给你寻些话本子来,可好?”
傅云婕罕见地没有下她的脸子,只屏退了左右,神神秘秘地与她说道:“嫂嫂, 你在嫁给我大哥哥前, 可会成日里的想着他?”
刘婉晴对傅云婕突如其来的亲昵倍感不适, 只干笑了几声道:“你哥哥从前在京里也是出了名的俊秀公子,不少闺秀都日日夜夜地念着他,只盼着能嫁与他才好呢。”
傅云婕见她顾左右而言其他, 便板起脸直言不讳地问道:“那嫂嫂你呢?可是心悦极了我哥哥?日日夜夜地念着他?”
刘婉晴便只得含羞带怯地敛下了眸子, 道:“自是心悦极了。”
躺在床榻上的傅云婕闻得此声后,立时便连腿上的伤也不顾了,挣扎着便要贴近几分靠在床沿上刘婉晴, 只问道:“嫂嫂, 心悦一个人, 可是会想到他就开心?”
刘婉晴这时才察觉出了傅云婕的怪异之处, 明明受了伤, 整个人却格外兴奋不说, 连两腮处都染着些诡异的嫣红。
刘婉晴仔细地瞧了一会儿傅云婕,迟疑了半晌,便问道:“三妹妹,你可是瞧上了哪家的小郎君?”
傅云婕霎时便住了嘴, 娇嫩的脸蛋上显出几分扭捏之色,她嗔怪地瞧了刘婉晴一眼,只道:“嫂嫂又拿我打趣。”
刘婉晴也是过来人,瞧着傅云婕这般娇羞的小女儿情态,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便顺势讨好自己这娇蛮的小姑子:“三妹妹你出身优渥,又才貌上乘,太太素来疼你,将来你的亲事总是能自己做几分主的。”
这话却正中傅云婕心坎,她从未觉得自己这个相貌一般的嫂嫂如此贴心过,一股脑儿地与刘婉晴说了许多贴心话后,方才让她离去。
刘婉晴强撑着精神陪着傅云婕说笑了好一会儿子,又去沈氏的院子里跟着她理了些府上的琐事,方才由马嬷嬷搀扶着回了端方院。
刘婉晴面容疲惫,端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马嬷嬷瞧着也不好受,便进言道:“大奶奶,家里的事,你也要做个主儿才是。”
刘婉晴嗟叹一番,出口的话音里带着些抱怨之意:“我又能怎么办呢?谁成想这世上会有如此碰巧的事,夫君奶娘的邻居恰是莹雪的家人。”
马嬷嬷也觉造化弄人,好在莹雪的卖身契仍被刘婉晴攥在手心,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家里的太太已是气得好几夜都睡不安稳了,只盼着大奶奶您能想个法子才是。”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回了端方院中,刘婉晴望着空旷清冷的正屋,心里愈发悲凉:“我能有什么办法,世子爷为了一宁的事劳心劳神,不过只是讨要一房奴仆罢了,我还能反悔不成?”
马嬷嬷语塞,觑了眼刘婉晴阴沉的脸色,到底没把“世子爷是不是故意讨要莹雪家人”这猜测说出口。
“母亲嫌弃我相貌平平,总告诉我世上的男人大多都贪爱美色,要我将莹雪扶起来做媵妾,如今倒好,莹雪是扶起来了,夫君却不往我的正屋里来了。”刘婉晴自嘲地说道。
她心里自是有些埋怨黄氏的,母亲对自己的疼爱虽做不得假,可到底性子强硬了些,总想着事事为自己做主。
她虽是一片慈母心肠,也记着为自己好的念头,可这到底是自己的人生,很不该由母亲事事做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