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盛怒之时,世子夫人可立在书房门外候了许久,可世子愣是不见。
这莹雪姑娘却……
莹雪恰在走回自己西厢房的路上偶遇了马嬷嬷。
因着端方院内早就有几个积年的老嬷嬷统管杂事,刘婉晴搬进来后,并不敢贸然地揽过大权,只吩咐马嬷嬷管好她陪嫁丫鬟、小厮的上值守夜。
马嬷嬷这一回便是在西厢房内寻不到莹雪的影子,这才提着灯笼瞧瞧在端方院寻了起来。
如今她遥遥地瞧见莹雪后,便立刻快步上前,一把拧住了莹雪的胳膊,嘴里道:“你不在屋子里待着,去哪儿浪了?”
莹雪胳膊吃痛,却不想在这时顶撞马嬷嬷,她只得囫囵编了个肚子饿,去小厨房讨了些吃食的理由。
马嬷嬷恶狠狠地瞪了她几眼后,这才松开了她,只沉声呵斥道:“还不快回屋去?没得让人以为咱们刘府都是些不懂规矩的下人。”
说到“下人”二字时,马嬷嬷故意加重了几分语调,警告莹雪认清她如今的身份。
莹雪答是,便垂着头走回了自己的西厢房内。
回屋后,她便掀开自己的袖子瞧了瞧,只见上头赫然现出一大片红紫的痕迹。
她只思忖着明日该穿条淡白色的衣裙,若是碰上了世子爷,便将这伤痕露给他看。
思及此,莹雪也有几分惴惴不安,想起方才在书房时世子爷那句“或是真心或是假意都不要紧”,她心里就很有些不自在。
难道是自己哪里露了馅不成?
莹雪只暗暗下定决心,下一回再不能让世子爷瞧出半点马脚来才是,她要演好这柔顺乖巧的痴情媵妾才是。
只是今日世子爷竟会提起替自己惩治刘一宁一事,莹雪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夙愿,竟如此轻易地得逞所愿。
此时此刻,缩在这一方小小的床榻上,莹雪方才卸下了那一层伪装,兀自沉浸在欣喜之中。
眼下的难题就是如何在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将爹娘哥哥姐姐脱了奴籍,安置到个隐蔽的地方去。
以她如今的奴婢之身,自是做不到的。
只有不断地往上爬,她才能护住父母亲人,才能与那几个主子偿还她的亲人所遭受的痛苦。
这一夜,傅云饮宿在了外书房。
刘婉晴几乎一夜未睡,心里只生怕傅云饮会借此机会宠幸旁的女子。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杞人忧天,一则傅云饮身边除了莹雪并无其余通房,二则便是他当真有此心,自己还能拦得住他不成?
马嬷嬷觑见自家主子对镜如此自怜,便只能低声劝慰道:“世子爷在御前当差辛苦,回府后心情不好也是有的,夫人何必往心里去?”
要马嬷嬷说,大小姐也着实太沉不住气了些,出嫁前大夫人将她教的这样好,一出嫁她又什么都忘了,每日皆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世子爷除了昨日宿在外书房外,每一日不都宿在正房里吗?大小姐何必摆出这幅闺怨颇深的样子来?
刘婉晴却的确是有苦说不出,成亲至今她尚未与世子爷圆房,归宁那日,母亲问起来,她也不敢实话实话。
如今这等不能言喻苦闷,只有她一人能明白了。
刘婉晴匆匆吃完早膳后,便准备去沈氏的院里请安问好。
既是夫君难讨好,就将婆婆伺候的服服帖帖吧,凭谁见了,都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刘婉晴走到九曲十八拐的回廊上,贪看了一会儿内花园的风光,恰好遇到了奉着一身华美锦服的山嬷嬷。
山嬷嬷是沈氏从前的陪嫁丫鬟,如今的心腹。
刘婉晴见了山嬷嬷,便极恭敬地屈了屈膝,被山嬷嬷扶住后,方才立定了身子。
“世子夫人折煞老奴了。”山嬷嬷说这话时面有焦急之色,声音也不似往常般沉稳。
刘婉晴瞧了眼她手里的锦服,便问道:“嬷嬷这是要往哪里去?”
山嬷嬷擦了擦额上的细汗,道:“世子夫人快去将这身冠服换上吧,宫里的太后娘娘要见您呢。”
刘婉晴大惊,旋即才问道:“太后娘娘怎得突然要见我?”
山嬷嬷连忙摆手:“慈宁宫派来的太监在正堂里等着呢,小夫人快去换上冠服,其余事由夫人自会与您细细说来。”
刘婉晴也只此事不可轻怠,便让马嬷嬷接过冠服,匆匆回了端方院。
换好冠服后,东昉又跑来了正屋,只立在屏风外道:“世子爷要小的告诉夫人一身,将莹雪姑娘带上。”
刘婉晴脸色一僵,她心内虽不明白傅云饮为何要让莹雪也一同入宫,面上却不敢拂了傅云饮的意。
“知道了。”刘婉晴道。
刘婉晴便带着莹雪与冬至一齐去了正堂内,沈氏已穿戴好了诰命夫人的服饰,眼瞧着刘婉晴带了一箩筐仆妇,便沉声道:“只许带一个丫鬟进去伺候。”
刘婉晴便只得咬咬牙带走了莹雪。
去宫里的马车上,沈氏虽打扮的雍容华贵,可那张铁青的脸上却满是阴霾之色。
刘婉晴张了张口,却不敢与她搭话。
还是沈氏怕自己这个儿媳妇会在宫里失了仪,便道:“一会儿你在宫里只跟着我行事就好了,一句话也别说,一句话也别问,只当自己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