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对生死已不那么在意的璘琅,匍匐在地时仍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眸,十指也深深地抠紧了泥土。
胸口满溢着滔天的愤怒,纵使这凡胎体内没有半点真龙的骨血,可她仍旧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齐齐聚向头顶,近乎本能地想要反抗、想要战斗,哪怕身体被剑刃割得稀碎,也要上前去咬断敌人的喉管。
就在这时,几道水柱骤然间泼天而下,那水柱势头极大,轻而易举就将四五个毫无防备的驭妖卒冲得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璘琅与拔剑那为首的驭妖卒之间竟平地竖起了一道三丈高的水墙,将那下一刻就要紧紧缠斗在一起的二人生生隔开。璘琅被飞溅而至的凉水浇透,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得到片刻的喘息之后,自地上爬起身来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她刚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身后那堵水墙便轰然倒下与几道水柱一起,将冲昏了的驭妖卒首领其同属下直直就往山脚下冲去。
而原本水墙所在之处,静静地立着一高一矮两只鲛妖,正是翼望与大鲛巫珑尤。
劫后余生,见到他们就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璘琅微微张着嘴楞在原地还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珑尤见她伤得颇重,连忙走到她身边,眼神是难得的凝重。
璘琅站在原地,冲着翼望扯了扯嘴角道:“你们来得早了些,我正准备还手呢。”
倘不是她此刻浑身脏得像在和着鲜血的泥堆里滚过一遭,脸上肿得一边高还一边低的,说出这番话配上这副戏谑的神情兴许真有几分风流潇洒。
翼望没有心情同她玩笑,在珑尤使了水遁之术刚到此处,他看见那黑袍的女人举着剑直直往她心口刺去时,那一刻他仿佛浑身血液都凝成了冰,直到现在还因后怕而浑身几不可见地微微颤抖着。
是从什么时候起眼前这个凡人女子对他的影响竟这么大了呢?
珑尤攥住她的手腕,以鲛族独有的术法替她疗伤,灵气进入体内,璘琅觉得胸口紧紧压迫着五脏六腑的疼痛慢慢褪去了,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
揉了揉胸口,璘琅毫不掩饰对鲛巫高强法术的称赞,“这个疗伤的法术甚好!寻常妖怪一心只想学会强攻的术法,熟不知疗愈法术使得登峰造极了也大有用处。”她话音一转,又道:“不过刚才那凝水为阵的法术也很厉害,此处离澹月河甚远,‘嚯’得一下拔地而起这么多水柱就跟瀑布一样,可太威风了!真不愧是大鲛巫啊!”
闻言,珑尤倒是十分坦率道,“方才那水阵实是翼望殿下所为,珑尤亦十分诧异,要知道这样大的水阵便是在水里也是很难施展的,以殿下修为实在是难得了。”
璘琅看着翼望,心下微愕,却还是跟着附和道:“翼bbzl望殿下年少有为!”
翼望没有回应她难得的由衷称赞,自方才起便一直攒紧眉头,甚至没有注意到她对他的称呼从“翼望”变成了“翼望殿下”。璘琅适才注意到他身后长尾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双长腿,银白色的头发变成黑褐色,墨绿色的瞳仁也变浅了许多,看起来有几分似人,只不过那也是凡人中接近天人一般的样貌。
为了便于搀扶璘琅在山林间行走,珑尤此刻也幻化成了一个矮胖的中年女子,没了脸上那些横七竖八的红色咒符,她的面容显得很是和蔼亲切。
璘琅心想,为了迁就她,两只鲛不得不学着在岸上走路,心里还真有点感动。想到翼望同珑尤会破例离开大荒妖界自然只能是为了寻罔器,璘琅不待他二人开口便主动交代道,“我知晓你二人是为罔器而来,你们且放心这罔器现下安置得十分妥当,一定连边角也不会有丝毫缺损。”
珑尤一听罔器的消失真与她有关,不由得脸色大变,“当时星洞之中只有你我,你几时将它带走的,竟连我都不知?”
璘琅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问,立刻否认道,“不是我从鲛界带走的,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的确是它自己跟出来的。”
山林中一时寂静,璘琅猛地转头看向翼望道:“翼望,你该是信我的吧?”
后者嘴唇翕动没有出声,明知这番说辞有些无力很难让人信服,璘琅心下还是十足憋闷,她忍不住开口道:“方才你们也看到了,若不是为了护住罔器,我也不至于惹上驭妖府的爪牙,被她们打成这幅德行。”
此言一出,翼望望向她的眼神立刻变得真正凝重起来。
“你说方才那些要杀你的人是驭妖府的人?”
璘琅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以为你们知道,才下那么重的手。”
珑尤暗暗掐她的掌心,璘琅神色古怪地看向她,就听身旁的翼望低声言语道:“倘若早知她们出自驭妖府,方才定将她们尽数绞杀。”
对啊,鲛族同驭妖府不是有滔天仇恨么。
璘琅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模有样地安慰道:“你们救了我的性命,我自然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待我回去之后就将罔器吐出来给你们带回去。”
作者有话说:
挨揍的滋味get√当然惯例是女主前期有多悲催,后期就有多牛逼。最近身体不舒服,大家久等了,明天还会更新的~
第十七章
回到容辛居住的茅屋,璘琅将海里来的客人邀请进屋,便径直到了屋外弯下腰开始干呕起来。没想到这小小一个珠子吞下去不费力,要吐出来却这么辛苦,本就许久未曾进食了,璘琅吐了许久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茅屋里,翼望与珑尤听着那一声声嘶哑的干呕声面面相觑,起初还以为容辛是在同他们说笑,没料到她是真的将珠子吞下去了。
要知道那法器bbzl的力量十分霸道,一个凡人却敢就这样直接吞下去,难道她真的不怕穿肠烂肚吗?
原来珑尤违背鲛皇命令将容辛私自放走本是要被降罪责罚的,只是因着举族守护了近万年的罔器也随着容辛的离去一齐消失了,鲛皇才特赦她离开鲛界务必要将罔器寻回将功折过。
和罔器比起来,区区一个凡人的生死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将容辛放走导致罔器失踪之事,翼望自觉也有责任,他便自请和珑尤一同上岸,得了鲛皇准允二人方用水遁之术追踪至山林深处。
璘琅面如菜色地回到屋子里,见翼望和珑尤皆是满脸严肃,虚弱地干笑两声道,“你们再耐心等等,我回屋喝两口水,没准一会儿好吐一些。”
话音刚落,翼望“腾”地一声推开桌椅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她面前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刚挨过揍的璘琅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脖子,望着他满脸堆笑道,“翼望,有话好好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但是这个事真的是急不来的。”
“过去躺下。”
璘琅冲他眨了眨眼,翼望低低叹息一声,力道轻柔地牵着她走到屋子里唯一那张木床边上,扶着她沿着床边坐了下来。
领悟到了他的意图,璘琅眼眸一亮,高兴地说道:“对啊,我这身子里也有水,你们使个控水的法术不就能将珠子取出来了,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呢!”
说着,也不避讳屋子里有人就开始豪爽地动手解衣服,倒是翼望怔楞了一下,面红耳赤地赶忙按住了她乱动的手,脸上自方才起刻意维持的冷淡严肃的神情瞬间破了功,直直地望进她的双眸道:“用此法术不必脱衣,你只需躺平便可。”
躺平有什么难的,璘琅依言做了,在床上摆成了“大”字,一副对他极信任,信任到可以任他摆布的模样。
翼望心神微动,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只是悄悄地红了耳朵尖,强迫自己凝神将术法汇聚到两指指尖,而后顺着璘琅的脖颈一路往下缓缓移到腹部。
身为俎上鱼肉的璘琅,只觉得仿佛仰头喝了一口神仙酒,随之一股清冽的灵气流过五脏六腑,非但不难受还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