璘琅看着那盛着食物的贝壳,依稀记起往昔在南海鲛宫之时鲛族布宴亦喜用精致器皿,不由暗叹一别经年鲛族即使落魄到住在崖洞里还是这般细致讲究。
饥饿的肚子容不得她多追忆,她接过贝壳便毫不顾忌地朵颐起来。十万年不曾进食,璘琅对食物的记忆本已十分模糊,饶是如此……
这鲛妖烤的食物还是忒难吃了些。
幸而璘琅还晓得眼下在鲛妖崖洞里要识相,囫囵吞枣一般饱腹一顿后困意再度袭来,便自顾自地在那方温热石壁上蜷起身子,又沉沉睡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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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凡胎体弱,璘琅睡下后便对外界无知无觉,守在她身旁的鲛妖此时内心却矛盾许多。
鲛族向来受人、受妖觊觎,他之族类自出生伊始便注定一生都要躲躲藏藏、避世修行。
族里最年长的鲛巫曾在他尚年幼时告诉他,鲛族最早的确是生活在南海水域的,只是南海早在十万年前神魔大战时就生灵尽毁、不可栖身了,翼望血脉所系鲛族经过数万年的迁徙,好不容易才重新寻到栖身的水域,便在这与凡间一山之隔的外海之中。
四海之外,皆为大荒。
然则大荒是妖类散居之处,北山山系更是妖兽乱出,数万年来争斗不歇bbzl。鲛族长老善使幻术,此处水域地势奇险,假以幻术便如天然屏障,况水流与凡间相通,更易隐匿鲛族气息,乃不得已之中最优的栖所。
饶是如此,鲛皇为保万一还是下了禁令,决不允许族类与凡间来往。此番若不是这凡人女子被水流冲到外海,他压根不会有机会见到真正的凡人,只能从族里长老口中三言两语的描述里大致拼凑出凡间景象。
凡人中虽有修仙者,却并没有很厉害的法术,算是六界中最渺小脆弱的族类,可正因凡人有生死轮回、爱恨情仇,才使得如他这般长寿却孤寂的族类对凡间种种如此好奇。
这也是他见她尚有生息,不假思索就将她带回崖洞的缘由吧。
凡人、女子、容辛……
原来凡人果真如族里长老所言,身后没有长尾,唯以两条腿在岸上行走。
翼望将璘琅带回崖洞以后,她仍兀自昏迷着,浑身湿透冰凉不说,一张脸孔煞白煞白的,若不是还存有微弱气息,就和死尸没有两样。
他守在一旁,本欲静静待她醒来,却终是抵不过好奇心作祟,用手轻轻地触碰了下她并拢着的双腿。虽然不如鲛族的鱼尾粗壮有力,可却有别样的纤细柔韧之美,令他望而着迷忍不住一触再触。
凡人冲破结界来到大荒妖界,气息能引他注意自然也会引来其他巡游鲛兵,他虽抢在鲛兵之前将她救走,可凡人气息早已在水域弥漫开来,此时的崖洞外定是布满了四处搜寻的鲛兵。
不多时,母皇果然下了召令,他不得不暂时离开崖洞,却为凡人女子留下了水源和食物。
鲛兵搜寻不到凡人,母皇自然不会安心,鲛宫大殿内他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在自己宫中专注修炼不曾留意水域变化,只是数百年来未有凡人误闯大荒妖界,鲛皇担心凡间驭妖府势力终于要触及大荒,此番乃是遣驭妖师入海试探,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翼望没有见过活的驭妖之人,只是听说那些凡人比之妖魔更要险恶可怕,他此时才后知后觉自己救下那凡人女子会否真如母皇所言那般危险甚至会为整个鲛族带来灾祸,离开鲛宫之后他立刻就赶回了崖洞。
恰巧凡人女子已经醒来,可打从第一眼见到他的真身,她就没有因为他是妖而排斥他,反倒是因救了她性命与他真挚道谢。
她同母皇口中极度嫌恶妖类且十足狡诈阴险的凡人驭妖师很是不同。
那女子望向他时,一双眼睛深邃如浩瀚无垠的大海,他私心里已然不愿相信眼前女子柔软温热的身躯里竟会装着那般暴戾残忍的灵魂。
璘琅在融融暖意中睡了一个好觉,再次醒来之时就见鲛妖枕着她身旁的石块正闭目休憩,那长尾随意地拖在身后,墨绿色的尾鳞细密地闪着晶莹的光泽,一头银白的长发如瀑般披散身后,随着他身子微微起伏而缓缓晃动bbzl。
这一刻纵使寡凉如她,也不禁心生感慨。
世间竟还有这样美的性灵。
真好。
难得起了些诗意的兴致,肚子却在此时奇怪地咕噜咕噜响了一通,老龙祖璘琅想到些什么瞬间脸色古怪起来。
她猛地环视四周,随着腹中又一声沉闷的鸣声,她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摸索着在崖洞里站起身来。
鲛妖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正瞪着墨绿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似在疑惑她要去做什么。
璘琅在那目光中难得老脸一红,咬着牙对鲛妖开口道,“那个……能否劳烦……翼望你带我出去一趟……”
翼望见她用手捂着肚子神色不愉,心下猜到几分,只是奇怪进食与排泄是凡人本能,又有什么需要掩藏的呢?遂直白对璘琅道,“你便在此处解决吧,现下外头有许多搜寻你的鲛兵,叫他们发现你的气息到时候我也护不住你了。”
威风赫赫的龙族璘琅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难道她真要当着这鲛妖的面……
可是此刻她腹痛难忍,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纵是龙祖,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那个……你我毕竟女男有别……要不翼望你去外头避上一避?”
翼望没见过凡人解手,此刻听她说来像是很私密的事,不知怎的脸上也有些发烫,身形一晃连忙要向外去。可刚要转身,就见她虚弱得连直起身都困难,目光中又不乏担忧,“你独自一人能行吗,我……”
龙祖璘琅拼着最后的尊严,目光恳切地望着他,扯动嘴唇咬牙道,“你且放心,我能行。”
要不……还是想法子杀了这鲛妖灭口吧,若是往后这种糗事传出去,她在六界也别混了。
翼望见她坚持,便点头离去。璘琅伸长脖子,确认那鲛妖真离开了崖洞,才摸着石壁缓缓挪动到崖洞最里面的一处泥泞的深坑。
此情此景,容不得她多想,匆忙解决之后,她用那盛鱼虾的贝壳舀了好些湿土将秽物埋了,又将铲土时弄脏的外衣一道扔在坑里,才终于神色如常地走回了方才所躺之处。
翼望回来的时候,璘琅已经背对着崖洞口重新躺平了。
他才离去没多久,这凡人女子仿佛情绪比之前又低落了许多。
“容辛?”鲛妖轻轻地靠近她身后,犹豫着开口道,“你还好吗?”
璘琅此刻睁着眼睛,清醒得很,听见鲛妖唤她,好不容易克服了方才解手的心理阴影,扭过头生硬地回应他,“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