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晴岚停止抽泣,拿眼睨他。
“果真。”陈景点点头,看着她破涕为笑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人的提防都用在外人面前,在自己亲密的人面前却会化为乌有。
他微笑着为她擦干眼泪,思考一下,腼腆地道,“只是此事,我没有做过,生疏得紧,恐会令你失望……”
姑娘的大胆都是有限的。
前一刻晴岚还像一个勇士,这一刻红着脸便成了羞涩的闺中女儿。
她挪了挪地方,往榻里坐了坐,拉被子裹住自己,“你先上来。”
“哦。”陈景老实地点头,问,“要先脱衣裳再上来么?”
“……”这诡异的问题,难住了晴岚。
她古怪地盯着陈景的脸,原本想要忸怩一下,让他先把外头的战袍脱掉,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却不期然看见他眸底一闪而过的微弱光芒。那是一种戏谑的、促狭的、还有一丝小小得意的情绪——不像陈景本分的性子,倒有一点像她家爷整楚七时的样子。
看来不仅楚七会传染她,他家爷也会传染陈景。
意识到自己被他的老实骗住了,晴岚一窘,羞臊不已,猛地抓过被子盖住了脑袋,“爱脱不脱。”
“害羞了?”半晌儿,被子外传来他沉沉的声音。
紧接着,在一阵窸窣声里,他重重的身子覆过来,撩她的被子。
晴岚心里揣着的小鹿,再一次活蹦乱跳起来。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抓紧被子,不让他近身,可到底还是觉得那样太矫情了,只能默默抿着唇,看着他俊逸的面孔慢慢出现在面前,也由着他带着薄茧的大手抚上她的脸庞,带了一丝凉气,顺着她面颊的方向往下,滑到耳廓,一下又一下,怜爱地撩着她的头发,还有她的肩颈。
“晴岚!”
他低哑的声音,带着她熟悉的气息。
“嗯。”微眯着眼,她看着他,目光满是温情。
屋子里的烛火在轻轻摇曳,两个人互视着,没有再说话。唇相贴,心相近,在外间沥沥作响的细雨里,晴岚感受着他的细腻与温柔,心慌气短地低喘着气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从未有被人探索过的身子在痉丶挛、战栗与试探间,与他亲密无间的紧紧相拥,契合得仿若天生……
~
斜风细雨,楼台锁雾。
天际黑压压的暮色在微雨中,没有半分光线。
深秋的北平府,凉风瑟瑟地击打着窗棂,吹得帘子呼啦啦作响。
屋子外面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压抑,战场气息极浓。
屋子里面没有暖炉却宛若春季,两个人划了一尾小舟漂在风平浪静的汪洋大海里,一荡,又一荡,没有战争、没有鲜血、没有杀戮,有的只是满目的繁花似锦,有的只是彼此满足的呼吸,还有时不时轻响在室内的两个名字——
“晴岚。”
“陈景。”
从他们口中溢出的名字,是迷恋的,沉醉的,混乱的、每一次出口的名字,似乎还着浅浅的呜咽与低呤。
“陈景……你要好好活着。”她没有忘记嘱咐这句话。
每一次随着他的探入,他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好,我会活着,你也是。我们都活着。”
乱世风云里,没有比活着更好的事了。看着她满意的笑容,他眼睛一闭,缓缓沉身,与她更为紧密的交缠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一次低喘出声,重重伏在她身上时,外面传来一道低喊。
“晴岚姑娘,陈将军有没有在这儿?”
灯火摇晃下,两个人的脸,同时一变。
能找到这里来,肯定是大事儿。看来陈景预料对了。
她羞涩地拉上被子,他转头,冷冷问,“何事?”
外头的人,似乎没有想到他真的在这里,低咕了一句“二宝公公果然没骗我”,然后拔高嗓子大声道,“禀将军,有紧急军情送到!”
“说!”
“斥侯来报,南军营地从子时起便异动频繁,子时三刻,兰子安纠集了大批人马,恐是要夜袭北平——”
“知道了。”
军情便是命令,陈景几乎没有多想,眉头一皱,便匆匆起身坐起。他的身子一离开,晴岚受了风,身子哆嗦一下,双臂抱着肩膀,也跟着起来,拿了一件衣服草草裹着自己,便跟过去为他穿衣束甲。
“我来帮你。”
“不必!”陈景转身握住她的手,目光一顿,千言万语只剩一句话,“你马上带小郡主走,注意安全。”
晴岚喉咙一噎,“好。”慢慢地,她放开手,看着他整理好衣物匆匆离去,脚步声从近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她方才捋了一下散乱的头发,低低吐出两个字。
“保重。”
~
居庸关,天儿还未亮。
休战的时间里,崇山峻岭间,极为安静。
与兀良汗在初次交锋之后,未分胜负,但双方都精疲,需要喘息与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