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邈不答。
除了爬动的窸窣声,只有他自己的呼吸。
哈萨尔朝着那个方位努力看着,想透过头上的黑罩看穿外面的情形,可外面大抵也是天黑,隔了头罩他什么也瞧不见。
“唉,你不想回答,便不答吧。”平静下来,他的声音多了一些快活,“其实你不必拴住我,只要能与你在一起,你让我不动,我就不会动,更不会跑,有你在,我哪里也不会去。”
窸窣声越来越近,李邈还是没有回答他。
哈萨尔叹口气,“邈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的气也该消了。”
窸窣声更近了一些,仿佛停在了他的脚下。
他看不见,却可以感受,那窸窣声源正是李邈。
他又是一声苦笑,“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一样没有听到回答。
他无奈了,“你掳我来,到底为了什么?”
李邈始终没有回答他。在昏暗的光线里,她的头发松散着,被山风刮得胡乱飞舞,她的身子是匍匐着的,像是也不方便行动,只能靠两个手肘的力量,一点一点撑着地面往前爬行,也一直在缓慢地朝他移动,朝他靠近。
终于,她慢慢用肘撑着地贴着岩石站了起来。
看着被完全束缚在岩石上的男人,她拧着眉头,低声道:“我的手脚也被捆住了,但是可以移动……我先帮你拿开头罩。”
她也被捆住了?
哈萨尔想到自己错怪了她,脊背上不免汗湿。
可若不是李邈干的,那人又怎会有李邈的亲笔手书?而且,先前李邈又怎会说“不全是”?哈萨尔的脑子极是好使,从先前短暂的疑惑与兴奋感里抽离出来,他立马辨清了问题的本质。
这普天之下,能让李邈心甘情愿帮着摆布他的人,除了楚七,再无他人了。想到那一张口口声声喊表姐夫的甜美面孔,再感受一下自己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五花大绑,他不免苦笑一声。
“是楚七做的?为了赵樽?”
李邈身子僵硬了一瞬。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努力贴着哈萨尔的身子站直,低低说了一句,“你低头。”说罢见他照做,她踮起脚尖,咬住他的头罩,要用嘴为他扯开。
女人软软的呼吸靠得极近,带着熟悉的馨香气息扑面而来,落在哈萨尔的耳根上,他紧张得身子僵硬着,喉结狠狠滑动,心火一下子被撩起。
可想到她这会子的处境,那火又压下了,只剩心疼。
“邈儿你不必管我,既然是楚七做的,她肯定早已计划周密,不至于要了我们的命……等着她回来便是。”
他话音刚落,李邈的嘴用力一扯,头罩便滑开了,她的人也在受力的作用之下,跌坐在了地上。
哈萨尔眼前开阔,却再一次愣住。
天果然黑了,天地间一片昏暗。
这一点他料准了,却没有料到,所处的地方竟然是一个悬崖,而且是他梦中的那个悬崖。
他如今就被楚七的人捆在悬崖顶上的巨石背后。这块巨石很大,中间有一个凹型,可以遮挡外面的视线。当年南晏兵追来,他们逃命之时,李邈便是把李娇藏在此处避难。也是在此处,她被李娇捅了致命一刀,推下了悬崖。
也就是说,巨石就在悬崖边上,他离悬崖很近,不过几步之遥。若是李邈刚才不小心,便很有可能会从这里滚下去……
想到那一幕,他心里一惧。
“邈儿,你仔细些,挪过来一点。”
李邈坐在地上,静静看着他,没有动弹。但再一次开口,却解释了他先前的疑惑,“那个风筝上的字,是我写的,土地庙供桌上的字,也是我写的。但我只答应她把你骗到土地庙去,余下的事我一概不知,更不知她会把你捆在这里,把我也捆在这里。”
悬崖上的风很大,光线却很暗。哈萨尔看着她并不清晰的面容,一种无奈感深深扼住了他的喉咙,“除了楚七,无人会这般胡闹。邈儿,现在什么时候了?”
李邈沉默。
很显然,她与他一样不知道。
哈萨尔苦笑着看她,换了话题。
“她把我绑在这里,情有可原。可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何把你也绑在这里受罪,楚七啊,真是一个怪人。”
听着他的疑惑,黑暗里的李邈顿了顿,慢吞吞地撑着身子,等站起来,靠在了他身侧的岩石上,方才苦笑着看看身上,“她留我下来,是为了给你解开绳子。”
哈萨尔微微一愕,“解绳子?”
李邈道,“是的。她不会再来的,我们只能自救。”
哈萨尔轻笑一下,不知该感激,还是该愤怒。
“可你也被绑住了,如何能解?”
李邈的身子,微微一僵,目光带了一点古怪的闪烁。
“我还有嘴。”
哈萨尔想到先前亲密的“取头罩”,心脏倏地一热,目光定定地看向李邈。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与他整个人被捆缚在巨石凿好的锁环上不同,李邈只是双手被反剪着上了绳子,双腿虽然也被捆着,但绳子留了一个小碎步的长度,不会让她太难受,却也不能让她好好走路。
猜测得出夏初七的心思,哈萨尔没有再问。
可他也不舍得李邈用嘴为他解绑。
顿了一下,他清咳一声,扯到了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