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什么?她说不出口,陈景也是。
他轻咳一声,放下手上的缰绳绕在马鞍上,窘迫地朝她走了两步,把手上那个荷包递给了她,“这个荷包有些旧了,若是晴岚姑娘不嫌弃,便先替陈某保管着如何?”
保管?晴岚仰着头,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脸,还有那一双深得不像话的眼睛,只觉得山坡上的微风扫在脸上,有一种不真切的舒爽感,就像原本听得一个段子,剧情走向已然定了性,却突如一转,春风拂来,千树万树的梨花瞬间绽放……
她心脏怦怦直跳着,整个人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看着他,做梦似的不敢动,更不敢去接那荷包,害怕一动,梦就醒了。
“眼下局势严峻,姑娘想必也知道……你留在王妃身侧,更是险中之险。常时你多留个心眼,定要护她周全,你自己……也万万保重。”
晴岚怔愣间,手被他重重捏了一把,那个荷包也溜入了她的掌中。
掌心一热,她低头看向他的手。
那只手很有力,劲瘦而有型,指节修长,掌心似乎有常年握剑留下来的薄茧,粗糙却真切,一把便将她从梦境拉回了现实。恍惚间,她双颊滚烫,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觉得被他握住的不仅是手,而是整个人都被一种温暖的东西包围着,暖融融的,浑身无力。
“我走了,回去仔细些!”
陈景似乎比她还要不好意思,匆匆放开手,便侧过了身去,拿起鞍上的缰绳。那绷紧的唇线,高挺的鼻梁,让他侧面的五官轮廓看上去比平常少了严肃,多添了几分紧张。
看着他翻身上马,晴岚心底千言万语,可嗓子眼就像被堵了棉花,出口,只剩两个字。
“保重——”
“好。保重。”
夕阳下的苍穹底,有牛羊在悠闲的吃草,高远的天空上,有苍鹰在桀骜的飞翔,远处的群山在血红色的残阳之下,被勾勒出一抹绚丽多彩却神秘莫测的光芒,而一身戎装居于马背上的陈景,在晴岚的眼睛里,更是说不出来的丰神俊朗,仿佛立于苍茫大地上的一只猎鹰,俊气得让她心脏发酥……
“驾——”
陈景深深看她一眼,一拉马缰,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一人一马,在夕阳下的影子越来越小。
最后,变成一抹黑点,点缀在无穷无尽的草原上。
很快,又消失不见。
晴岚扬起手上有一些褪色的荷包,唇角慢慢地扬起,那一瞬的容颜灿烂得仿若三月的春花,在春风的吹拂中,摇曳出别样的姿容来。
~
赵樽与道常这一谈,便谈到傍晚。
漠北的天气多变,一阵疾风滚过,天空暗沉下来,仿佛要下雨了。
晚饭的时候,道常并没有与赵樽一道过来,夏初七观察着赵樽的面色,没有瞧出什么不对劲儿,也很难猜测他与道常两个到底谈了些什么内容,但是她却看得出来,这厮目光闪烁,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便出口。
想到先前陈景那般,他又这般欲言又止,夏初七狐疑不已。
可十九爷素来高冷孤绝,更是特别会端住脸,不论她暗示了多少次,他都像是没有看见,只稀罕着他的闺女,把眼神儿都留给了宝音。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夏初七咬牙切齿,恨不得一脚踹翻他。
看她如此,边上侍候的人都噤若寒蝉,尤其是郑二宝,下意识与小宝音拉开了距离,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反倒是晴岚,不过短短一会儿工夫不见,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脸上的灿烂光茫掩都掩不起,为她布菜时,那唇角时不时上扬,显得心情极好。
反常!全部都反常。
饭桌上,除了小宝音,每个人似乎都不对劲儿。
赵樽也没有主动提起赵绵泽正在筹备向北的三十万大军。
他不谈,夏初七也便不问,只专心致志的照顾小宝音吃饭。打仗这玩意儿,在时下的男人看来,还是不屑于与女人探讨的,即便是赵十九这货,私底下或许会与夏初七交换意见,但是有旁人在的时候,他绝对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家伙。夏初七无奈,也只能学一回“知书达礼”,做一回“贤淑妇人”,静默不语,也不再理会他。
但没有想到,她刚放下筷子,赵樽便表情古怪地看过来。
“阿七……”
夏初七接收到他的消息,冷冷瞥过去,不吭声儿。
两个人互相看了半晌儿,他抿着唇,还是她沉不住气了。
“到底要说什么?吊人胃口,罪大恶极,知不知道?”
赵樽嘴角微微一抽,从容起身,语气淡淡道:“跟我来——”
迟疑一下,夏初七强忍心底的疑惑与不适,把怀里的宝音交给晴岚,冷冷一哼,便随他走了出去。
“有病了?”她问。
“嗯。”一声,赵樽竟是应了,不过她没有听见他没有张嘴的词儿,只是再一次鄙视地看过去,“……赵十九,是不是道常那老和尚又和你说了什么?”
“是。”赵樽又应了。
夏初七瞪着他,猛地一咬牙,就差叉腰甩咧子了。
“靠,老和尚是不是又鼓动你抛妻弃子了?”
“……不是。”赵樽一愣,低笑一声,拍她脑袋。
她嫌弃的侧开,抬头挺胸地睨视着他,“不要摸来摸去!今儿姑娘我必须与封建大男子主义死磕到底。说,到底是怎么了?”
赵樽眯了眯眼,像是极难开口。
“大师身子有些不适。”
“啊!”
原来他不好意思开口的事,是让她去为道常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