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宗嗣尴尬地领了面无表情的陈景下去,众人又恢复了谈笑风生。
只有东方青玄带着柔和的笑意面孔上,生生多出一抹僵硬。
一群人又吃喝了一会,见时辰差不多了,夏廷德便委婉的屏退了旁人,独请东方青玄留了下来。
寒暄几句无聊的杂事,见东方青玄始终不开口问,夏廷德摸了数次脖子上包扎过的纱布,才长长一叹。
“大都督,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不吝赐教。”
东方青玄凤眸微挑,微微一笑,“魏国公客气,但说无妨。”
“老夫不明白,像大都督这般睿智洒脱之人,何苦投入晋王麾下,效忠于他?如今的局势大都督应当明白,晋王与皇太孙已然势同水火,但晋王继位,大都督能得什么好?皇太孙继位却不同,东方府的太子妃娘娘将会是皇太后,这份尊荣何人可及?”
夏廷德这话除了试探东方青玄,也有激将的意思。
他很清楚,今日形势突转,不仅对他不利,对赵绵泽更是不利。
作为赵绵泽的老丈人,他一来想探一探东方青玄对储位的态度,二来也想探探他的口风,看看夏楚手里到底掌握了赵绵泽什么“证据”。
奈何,东方青玄又岂是善类?
微微一笑,他拿话反问他。
“魏国公此言差矣!本座乃陛下的臣子,只效忠于当今陛下,怎会与晋王有勾连?魏国公这种话还是谨慎些为好,以免有心人听了,给本座定上一个大逆不道之罪,那可不就像晋王一样,栽得冤枉么?”
夏廷德心情本就郁结,再被他三言两语呛住,眼睛一翻,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但他并不是蠢笨之人,见东方青玄如此,赶紧向他拱手致歉,拉回话来,朗声大笑。
“大都督见谅,老夫酒后失德,言行无状了。”
“好说。”
东方青玄面色含笑,娇若春花,轻抿一口水酒,话题突地一转,紧盯着夏廷德不放。
“本座也有一事不明,魏国公弃了北平的繁华,独守在这阴山苦寒之地,可是有何计较?”
夏廷德目光微微一闪,打了个哈哈,遮掩道:“不是为了帮晋王夺回兀良汗劫去的粮草吗?”
“哦?”东方青玄也笑,修长白净的手指在酒盏上轻抚着,语气极是随意柔和,却字字尖锐锉骨。
“本座还以为,魏国公是为了那前朝藏宝。”
夏廷德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猛地抬头,与他看似在笑,其实冰冷的眸子对上,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面有窘色。
“大都督说笑了,那藏宝之事不过民间传闻,切不可言。当日老夫也曾就此事问及兄长,兄长断言没有,老夫怎会相信?”
东方青玄淡淡而笑,“可本座听来的消息却不是这般?听闻当日阴山一役,缴获的藏宝多不胜数,都被夏廷赣藏于阴山,再由其夫人甄氏设下奇门遁甲之术,以特殊符号记录藏宝位置,随后便坑杀了搬运兵卒,如此一来,此事才成为了谜团。”
“啊?”夏廷德故意狠狠一抽气,面色苍白道,“还有这等事?老夫当真不知。”
东方青玄不管他的装聋作哑,继续笑,“当真不知?那为何夏廷赣全家被斩首,魏国公您却要抢着照看兄长孤女?”
“兄长只余一女,侄女只得老夫一个叔父,老夫不照看,谁来照看?”
“既然照看,为何又在国公府中私设刑堂,逼她吐口藏宝一事?”
“怎么可能?”夏廷德瞥一眼东方青玄似笑非笑的面孔,心里哇哇发凉,却只能装着不知,胡子一抖一抖的,像是气得不行,老脸上全是被冤枉的愤恨,“也不知哪些宵小之辈在私下编排老夫的不是。我兄长全家罹难,就余下这么一个孤女,老夫怎会如此狠心毒害于她?真是气死老夫也。”
“看来是本座记错了。”
东方青玄瞄着他笑了笑,端起酒盏,将酒水吹出一个潋滟的波纹来,倏地又抬起眼皮,凤眸如利刃一般剜向夏廷德,“不过魏国公还是小心些,就怕她不是这般认为,会回来寻你报仇。”
“呵呵,老夫最是疼爱侄女,何来寻仇一说?”
看他僵硬的抵赖,东方青玄亦不答,自顾自换了话题,道:“说来此事也怪,以前京中人人都说魏国公府七小姐愚蠢不堪,无才无德,本座还极是惋惜,想那前魏国公夫人甄氏倾国之貌,盖世才华,奇门八卦,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甚至还曾引得太子殿下、秦王殿下乃至权倾天下的前魏国公争相夺之,这般的奇女子,又怎会生出一个蠢笨的女儿?如今得见夏七小姐的真本事,本座终是知晓,原来传言有误。”
听他淡然地说起夏楚他娘甄氏,夏廷德的表情又尴尬了几分。
“是啊,大都督所言极是,家嫂昔日实属大才。”
东方青玄一拂袍袖,斜飞的凤眸妖冶如火,笑容十分夺目,“若不然,又怎会引得魏国公您也心向往之,从而……”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只是妖娆的浅笑,却激得夏廷德脸色一片苍白,难堪而惊恐。张了几次嘴,见东方青玄始终带笑,他压低了嗓子。
“大都督究竟想说什么?”
东方青玄莞尔一笑,“你猜?”
夏廷德面色暗沉,随即冷哼一声,“大都督不要以为老夫看不出来,你对老夫那失而复得的小侄女,有那么点意思,这是想帮她出头?”
这一回,东方青玄没有回答,只但笑不语。
夏廷德斜眼过来,琢磨着他的表情,双颊绷紧,故意试探道:“大都督是想老夫替你做这个媒,从赵樽手中把她夺过来?”
“魏国公小看本座了。”
不怕人家有企图,就怕抛出的诱饵人家不接招。
夏廷德黑着脸,“那大都督到底意欲何为?”
东方青玄抬眼,再次勾唇,含笑看他。
“本座要魏国公你从今天开始变成聋子、瞎子,在阴山发生的一切事情,你都看不到,也听不见。如此,本座兴许会卖你一个人情,你那些破事只当不知。”
“大都督以为老夫是这般好使唤的?”
东方青玄表情极是柔和,眯眼看向夏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