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2 / 2)

满腔怒火的谢安一僵,李颀哇哇大哭起来:“姨姨不要生气,是颀儿闹着姨父敲了门好出入的,姨姨要罚便罚颀儿吧。”

浑身僵硬的谢安冷冷看了一眼李英知,李英知淡淡瞥她一眼,竟然轻轻哼了声扭过头去。

“……”自己做的荒唐事,居然搬出个五岁稚龄的幼童来顶包,她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人如斯幼稚呢!

阿肆一看场面僵持住了,连忙递台阶过来给谢安下:“小姐,您与邵阳君大人素来亲厚,这开道门方便两家常走动不是?”

谁与他亲厚了!何况这门就差开到她寝居门口了,与引狼入室有何不同。

谢安冷着脸不应,阿肆急忙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李英知,李英知咳了一声,又拍拍李颀的小脑袋。李颀乖乖过去,牵起谢安的手摇了摇:“姨姨……”

谢安叹了口气,李英知好意思算计个小孩儿,她可不好意思与这么小的孩子置气:“罢了,开就开吧,只不过中间给我拉起道木栅栏!”

李英知乜了她一眼,谁家圆月门里拉栅栏?罢了,他心中得意,左右墙打通了,区区一道木栅栏算什么!

谢安瞟见他眉梢掩不住的得色,冷笑一声,指派着十五:“去西市买两条狼青子回来,要三天不吃饭的那种,给我拴在这栅栏上!”

李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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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颀头一次出皇宫,看什么都是新鲜有趣,哪怕足不出户在谢安的宅子中脸上笑容也比在宫中多了许多。谢安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只管吩咐珊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自己则埋首于一尺来厚的兵政之中。她的陪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陪,保证人在那便够了。

她自觉可以,小皇子却没那么好打发的,被珊瑚喂了一会点心后没耐心干坐着,眼珠子一转悄手悄脚地向谢安爬去。

魏博请朝廷增加粮饷……

若不是自己多少了解一些田婴,又与他有些交情,这魏博镇年年加饷扩兵光地方监察御史那一道关卡就过不去,更不要说柳子元三番五次提醒自己留意魏博了:

“以藩治藩本朝的先帝们不是没有试过,但现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藩镇是喂不饱的狼,肉给多了只会让他们越来越饿。”

谢安何尝不知道呢,但打又打不过,收又收不回来,内忧外患的局面之下以藩治藩不说最好,对目前来说起码是最合适的手段。在合适的时间里做合适的事,这便是谢安的处事原则。

如果东都与关陇两边的兵力能与中央一条心,或许朝局又会是另一番局面了……

但谢安也清楚,只要她坐这兵部尚书的位子一天,就别想指望李家洗清革面,幡然悔悟“嘤嘤嘤,陛下臣知错了!这是关陇军的护符您拿去吧!”

“姨姨!”

稍一出神,谢安膝上多了一坨沉甸甸的肉团子,与谢心柳有七八分相似的眼睛熠熠闪光地看着谢安:“姨姨带我去逛西市!我要看胡人吐火球!”

被打断思路的谢安捏捏鼻尖,否决地干脆:“外面太危险了,不能出去。”

“呜……”肉团子扁嘴,谢安的说一不二他见识过,他退而求其次,“那姨姨带我去院子里捉蛐蛐!”

笑话,她堂堂兵部尚书去捉蛐蛐!

“呜呜……”肉团子呜咽得更大声了。

“好吧……”谢安妥协,捉蛐蛐就捉蛐蛐,想当年在一帮师兄弟中她也是翻墙掘地偷西瓜的好手,区区蛐蛐而已,她爽朗一拍腿,“看姨姨给你捉一个金背红头的大将军来!”

她应得爽快,却是忘记了自家院子早与隔壁打两个对墙通。

“哟,尚书大人您这黑灯瞎火蹲在草丛里是在做什么呢?”李英知倚着木栅栏,时不时丢下两条肉干,好不悠闲自在。

可恨那两条不认主的畜生竟被他一碗里脊收买的服服帖帖,看那摇头摆尾的谄媚相,谢安恨恨揪起一把杂草揉成粉碎,明天就宰了你们做狗肉火锅!

“捉蛐蛐。”谢安面无表情地继续蹲着,索性她在李英知面前吐也过了,酒疯也发过了,连床……咳,总之在他面前她完全无须顾忌什么狗屁形象。

李颀给她打着灯笼,嘴上不忘冲李英知甜甜喊道:“姨父~”

“不许喊他姨父!”

李颀吸鼻子又要哭,谢安凶相毕露:“哭也没用,再哭金背红头大将军没了!”

“呜呜呜……”

“蛐蛐而已,你姨姨不给你捉,姨父给你捉。”李英知将碗丢给两只狼青子,手一撑长腿一跨人已然到了谢安院内。两袖一卷,袍子拎起往腰间一拴,接过李颀手里的灯笼蹲在谢安身边开始搜寻,“今日这么大的火气,可是朝上有人给你气受了?”

谢安不吱声,因为说到底这次给她下绊子的不是旁人,而是她的背后靠山德熙帝。她能说什么呢,如今她的官位、得势都是德熙帝一手给的。谢安自负是个有良心的狗官,吃着奶骂着娘的事她还真干不出来。

李英知一看她的憋屈模样便了然:“是皇帝?”

谢安用脸色回答了一切。

李英知轻笑:“今时今日你可知道了他的手段?他同大秦历代的君王没什么区别,越是胆小怯懦他便越是害怕这朝堂局势不在他掌控之中。他依仗你,栽培你,同时也害怕你这颗棋子有一天跳在他掌心之外。此次你做了颀儿的师父,表面上是未来的太子少傅将来的帝师,风光无限,可也将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成为众矢之的。”

他看着她年轻清秀的面容,四年她成长了许多,然而在他眼中这具身躯仍然单薄而瘦弱:“他做不到平衡朝局,便想看着你同王李斗,看着世家斗,看着藩镇斗,最好斗得两败俱伤,让他坐收渔翁之利。”

李英知说的谢安何尝不知,可知道与不知道对她而言都没什么区别,皇帝利用她,她何尝不是利用皇帝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说得轻巧,这众矢之的你不也是一柄朝着我的利箭……”

“嘘。”李英知忽然按住她的唇,略为粗糙的指腹从她温润的唇瓣上一撇而过,只见他双指快如闪电,直取草丛之中。

眨眼之间,李颀一声欢呼:“金背大将军!金背大将军!!!”

谢安怔怔看着李英知盖住瓦罐嘚瑟地递给欢呼雀跃的李颀,不觉抿了抿唇……

李英知看着谢安仍蹲在那动不动,揶揄着伸出手来,“蹲麻了腿,起不来了?”

谢安看着他的手,手刚刚抬起,顿了一下又落了回去。

李英知手疾眼快逮住了她的手,使劲将她一拉。他说的没错,谢安确实蹲得脚发麻,一个踉跄栽到了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