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她留意到谢安的眼睛,那双眼睛的色彩似乎与……

忽然谢安似有所觉,朝她轻轻地转过脸来,只一刹两人目光对接,景西手中的茶盏一顿。

谢安眨眨眼,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景姑娘?”李英知的声音将出神的景西唤了回来,她立时收整好心绪,取出田婴的信笺双手恭谨地递了上去,“此是少帅所书。”

李英知当着她的面直接拆开,在景西状似平静的目光下迅速浏览了一边,看完之后李英知神色微妙,将信合上微微一笑:“此事事关重大,容本君好生考量之后再亲笔答复少帅。”

信上的内容景西其实大致能猜得到,魏博已经彻底和淮西撕破了脸,既然要与李英知结盟或者说是站在朝廷这边,田婴与魏博都需要一个保证,保证他们不会被过河拆桥。如此,再没有比联姻来得更稳固快捷的方式了。李英知身居高位,至今未娶,为人清高端正,没有同那些世族子弟纵情声色,这让景西很满意。

她景西虽不是五姓高门之后,但自负容貌才情并不输于那些养于深闺中的贵女,况且她为武将之后,相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姐,她更有能力的辅佐自己的郎君。李英知得她,就等于得到了整个魏博镇的支持,她也会帮助他得到他所要的一切。

“景姑娘长途奔波,想是劳累了,”李英知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稍作休息,晚间时候本君设宴款待。”

信已送到,景西再英姿飒爽终归是个姑娘家,对上李英知温柔的笑容心跳不免加快,依言起身:“那就叨扰邵阳君了。”

拐出偏厅前,她忽地听到李英知一声呵斥:“没大没小的闹什么!”

那声呵斥看似严厉,话尾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紧跟着便又听到一直缄默不语的谢安嘟嘟囔囔:“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看就不看。”

“……”景西捏了捏衣袖,再没去听厅中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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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少有女客来,老管事忙里忙外准备了很是丰盛的一顿晚膳,又特意备下了适合女子饮用的清酒,卯足了劲儿地要替自家公子讨好那两位姑娘家。

晚膳上,李英知与景西皆是见闻广博健谈的,两人相谈甚欢,至于谢安嘛,一人坐在一边埋头苦吃。东都的菜偏咸,吃了一会她就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味道酸酸甜甜的,她砸吧下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就这么一杯“茶”一筷子菜的,等李英知察觉她的异样时,她已双颊绯红如霞,两眼发直,不是他手疾眼快先一步扶住她,人就啪嗒倒在了地上。

李英知揽着软泥似的她,这才发现她脚边东倒西歪地躺了好些个空酒壶!

真是一刻都不能放啊!李英知头疼地摇摇她:“谢安,谢安?”

谢安两眼蒙蒙盯着他,半晌不高兴地一撇头:“哼!”

竟然不理他!李英知额头突突跳,直想把这个醉鬼丢进外边池塘醒一醒,忍着火气他又晃晃她:“谢安!!”

谢安咬着唇,眼神迷蒙地看着他,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放在脸颊边蹭蹭,声音软软的:“阿颐……叫阿颐……”

阿颐?颐和?李英知苦笑不得,反握住她的手,好声哄着:“颐和,你醉了,我送你去屋中好吗?”

“好……”谢安乖乖巧巧。

一旁的景西冷眼旁观着,忽然道:“不如让我送女郎回屋,同是女子也方便打理一些。”

李英知本想拒绝,但看见谢安盘得随云髻,想起她既已及笄,男女有别确实不方便,便道:“那就有劳景西姑娘了。”

岂料到了谢安这陡生了变数,景西才伸出手,她看也没看一巴掌打开了,紧紧靠在李英知怀中,呜呜道:“不要别人不要别人,别人都欺负我,阿爷抱我。”

阿爷?!!邵阳君大人二十有余,凭空多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女儿来……

☆、第二十六章

老管事给谢安与景西准备的清酒并不烈,但再不烈的酒也架不住谢安那种喝法。

不!那不是喝!李英知抱着醉醺醺的谢安,咬牙切齿踢开那些空酒注,她这分明是灌!

在李英知眼中,谢安并不是一个放纵的人,她的自制力与忍耐力相当的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很适合做一个幕僚,或者说入仕。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小心谨慎的人,却把自己给灌醉了。

醉了便也罢了,醉了偏偏还像块黏黏的糖膏一样黏在自己身上,一口一个阿爷。李英知差一点想去镜子前照一照,自己和那个鼠首两端的谢一水究竟哪里相像了!

景西被谢安那一巴掌拍得有些尴尬,李英知岂是不知她的心思,如此也好,他本也不欲谢安同藩镇扯上太多关联。满是歉意地替谢安赔了个罪,李英知抱着怀中醉鬼大步离开。

廊外凉风往脖子里一钻,谢安瑟缩了一下,晕得厉害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不再咋呼咋呼,只是幽幽地盯着李英知。

“酒醒了?”李英知被她盯得煞是不自在。

谢安没答话,因醉酒而湿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英知,看了半晌她蜷起身体咕哝了句“好冷”,便似睡了过去。

“……”被晾着的李英知真想一撒手把她丢进塘里喂鱼!

从晚膳开始就趴在墙角目睹此景的老管事了然地摸摸下巴,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准备聘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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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不大,入了拱月门,穿了藤廊,就到了谢安的屋子。李英知常驻西京,这处宅子鲜少有人来,更莫提招待女客了,因而屋里摆设得简单,但干净明了。才将谢安放下,门口小厮即送了热水来,李英知接过吩咐再煮碗醒酒茶送来。

这个时候的谢安安静上了许多,小小地蜷伏在榻上,一动也不动。李英知开了两扇窗户给她透气,晚来风冷,又觉不妥,便又通通合上仅留了半扇。卷着毛巾,李英知将帕子拧得半干,转到她面前。

清酒的后劲发了上来,谢安双颊上的红晕更甚,艳得像烧起来的云霞,平添了两分少女独有的青涩兼妩媚,瞧得李英知微是一愣。这一抹惊艳的容光才落在他眼中,下一刻她的无赖只叫他满满的头疼。

这个谢安,睡着了不动她没事,一旦想给她擦擦脸或是手,人就极端地不配合,简直和条泥鳅一样滑得抓不住!

“阿娘莫打,莫打我!”谢安嘴里嚷嚷着,眼睛都不睁一下看看和她斗智斗勇地到底是谁。

李英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微微喘着气将她手脚钳住,见她还要闹,心下发狠,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再闹就抽你板子了!”

谢安感到了他的威胁,不满地咕哝着却是不敢再动了,由着李英知不甚熟练地给她擦去脸上,脖子的汗。简单的擦完后,李英知一抬头却是唬了一大跳,不过是擦个脸而已,竟委屈得哭了出来??

上一次谢安嚎啕大哭的一幕尚留在他脑海中,事后回想他明白那八成是在同他卖可怜诈他,这一回李大人费解了,自个嘀咕莫非刚刚那一巴掌打的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