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2)

故而无论是风头正胜的王李两家,还是寻找时机蓄力雄起的谢家,皆不会放过此次栽培未来势力的大好时机。

谷雨时节,老皇帝的风湿犯了,一个早朝眼皮耷拉,歪在龙椅上睡着了一般。听着底下七嘴八舌和菜市场一样吵了半天,皇帝陛下终于不紧不慢得咳嗽了一声,满场肃静。仔细一看,各色眼神四下乱飞,无一不紧张又期待地等着今上这一句金口玉言。

孰料,同庆帝昏昏的两眼往下一扫,问了个完全不搭边的问题:“英知他人呢?”

众人一傻,往门下省那一瞅,果不其然没见着红袍翩翩的李英知。众人扼腕,果然是万恶的皇亲贵族啊,人家也好想这么光明正大地翘早朝好吗!!!

一傻后反应快的心又是一凉,大叫不好,在这当口提起李英知的名字,陛下的意思已不言而喻了。

果然,就听同庆帝抹了抹龙袍上的褶子,抱怨似地道:“吵了半天也没见你们争出了个红长绿短来,干脆就李英知这小子得了,礼部帮衬着点。”

诸位臣工的脸鸭屎一样绿,心里更是苦得冒泡。选谁不好,偏选了李英知这么个油盐不进,滴水不漏的主。说他清正端方,却是长袖善舞,哪一方都不得罪;但若想拉拢于他,也是异想天开,至今没有人成功过的。

如果他身份仅止于李氏嫡系一脉也就罢了,偏他身份特殊。同庆帝择了他任此次主考,里头的意思可就大有讲究了。谁都知道,当今圣上已是六十有八,这两年更是病恶缠身。太子倒是早立了,奈何这名柔弱有余,魄力不足的太子并不得皇帝的欢心。如果没有宫里的王贵妃与宫外的王相爷撑腰,这个太子早被同庆帝废了八/九次了。

因而,在李英知一跃而至门下侍中一位时,许多人将眼光放在了他身上。此次科举陛下任命他做主考,艾玛变天了啊!这不是明摆着要替昭阳君争储的党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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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从西郊白马寺出来的李英知一身青衫质朴,却难掩其玉人之姿,发上仅以一柄白簪扣着匹垂冠。天生微扬的唇角令他看上去始终唇含薄笑,至于笑中真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少爷,您可出来了!”老早找过来又不敢擅自闯入寻人的小厮兼护卫白霜嗖地了一下蹿了上去,额头汗淋淋的,“门下省一早发了圣旨到府里,说是任命您主考这次科举。”白霜吸吸鼻子,一口气不带喘地叽叽喳喳道,“少爷下次您翘早朝能提前说一声吗,全叔一把年纪了找不到您差点没急得心梗!”

“哦?”李英知仍是笑意温浅,问出的话却很没有人情味,“死了吗?”

白霜猛地噎住:“……没。”

“那就不好了。”李英知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白霜默默地可怜了一下全叔,再一抬头,“哎??少爷您去哪啊少爷!少爷,门下省的人还在府里等着您接旨呢!”

李英知回头,淡淡瞥来一眼。

白霜冷汗涔涔,顺溜地跟了过去。

……

春闱在即,来自五湖四海的各地士子们齐聚京城之中,本就繁华熙攘的街市更是被各色的车马衣袍堵得水泄不通。其中最为艳丽的一道风景当属骑着果下马悠悠朝着皇城而去的服饰各异的姑娘们了。虽说女帝治世已是前朝之景,但难得是女子科举一制却被延续了下来,当然录取的比例大幅度缩水不能与男子相比。可即便如此,这少少的几个女进士名额也成了许多富有才情又不想早早嫁人度此一生女子们最好的出路。

改头换面一身胡服打扮的谢安正混迹于这些赶往礼部报名的女士子之中,想是谢一水以为她初来京城并无那胆子擅自出府,这才掉以轻心给她拾了漏子溜出了门。至于门口那两个侍卫究竟有没有看到她,谢安就不得而知了。

谢安的想法既简单又实用,让她嫁给当今六十八老不死皇帝是肯定不能的,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考科举!她盘算得甚好,若得中科举,那她便是朝廷命官,既是朝廷命官,那她理所当然地便不在选秀之列。她有安身立命之本,谢家又不用因她抗旨满门抄斩,如此皆大欢喜。

“哪个不长眼的,马头冲了我们家少爷的车架!”

瞅着时间尚早,栓马进文坊挑笔墨的谢安忽闻一声气势汹汹的暴喝。

☆、第三章

京城这种地方,王孙多如狗,大臣满地走。在这种随随便便打个酱油都能撞见个当朝四品大员的地盘,谢安自出门起便是谨慎得不能再谨慎,牵着马蹑手蹑脚专捡墙根走,导致与她擦肩而过的行人纷纷捂紧了口袋……

谢安走了两步发觉如此只能更招人耳目,装模作样地咳了声,端正姿态,毫无窘迫之色地走上了大路。

“啧,又是个脸皮厚的。”不远处无意中观摩到这有趣一幕的人作出如此评价。

旁边的小厮汗哒哒,您这又字到底是从何而来啊。

不成想刚入文坊一抹眼的功夫,祸事就自个儿地撞在了谢安身上。

头大如斗的她忙丢下才买好的玉版纸寻了出去,外头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旁边书坊的肆家好心地小声提点了句:“小娘子可当心了,对方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混世魔王,镇南王家的世孙。”

来不及说出一个谢字,驾车的小厮已然代主人趾高气扬地发难:“这匹衰马是你的?”

默默看了一眼这匹她亲手养大的良骏,谢安心想人家虽然名字叫浮云,外貌长得也略浮云了些,好歹也是九品名驹之一,怎么就衰了呢??这是诽谤知道吗!然而对方来头不小,强龙不压地头蛇更别说她这条水田里的泥鳅了。

低着头谢安先应了个是,又正正经经揖手赔了个不是。

谢安虽身着胡服但身腰纤柔一看即知是个女子,京城中的官宦子弟往往自诩风流人物,若遇此景往往也就不予计较了,至多再调笑两句。可这镇南王家的小世孙乃是个混账中的混账,又因连考三年科举皆落榜的缘故更是不待见谢安这类分走一部分名额的女士子,有意存心刁难。

马车动也未动地横在路中央,将本就不甚宽敞的东市街堵了个水泄不通,冷冷的声音从纹丝不动的锦花帘子后传出:“你也是来考科举的?”

一看这架势,谢安即知一时半会怕是脱不了身的,买个文具的时间她有,可配这纨绔子弟上演“当街欺压良家少女”的闲情她是分毫没有的啊!在心里掐着时辰,谢安硬着头皮回道:“是……”

“哼,”车里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我说这女人当朝就是没个正经,女人嘛就该在家里带带孩子暖暖坑头,出来和男人争什么事。”此言一出,围观人群里不少男人一齐起了哄来,里头夹杂了或多或少的下流话在里头。

这类话谢安听得多了去了,即便是在前朝女皇治下也少不了如是言语。她本想着低个头服个小就想将此事了了,可那王八王孙公子一见有人符合于他竟是起了劲地刁难,越多越难听的话让谢安觉得再不能做继续做包子了,她吸吸鼻子低眉垂眼地说了句:“小侯爷既是瞧不起女人,又为何怕与女人争进士之名呢?”

“你!”车中一时语塞,又急又狠地忙为自己辩解:“本侯爷何曾说过怕了你们女人!”

谢安立刻捡了竿子往上爬,毫不吝啬地拍起了马屁:“既是不怕,侯爷便放我走罢。以小侯爷之高才,想必在九日闱试中就将小人淘汰出局,岂不更是神清气爽,心中大快?!”

“那是自然。”对方傲然道,说完愣了一下总觉有哪里不对。这么一愣神间谢安已飞快地解下马缰,打了个哈哈就要溜。无奈人群拥挤,还未挤出个头去,反应也不算慢的小侯爷狠狠一撩帘子叫道:“慢着!!!”

谢安内心哀嚎了声,万分不甘心地停下脚步:“侯爷还有何吩咐?”

年轻公子哥气恼自己刚刚差点着了她的道,不愿如此轻易地放过她,阴沉沉道:“你那匹破马撞坏了我的马车,可还没有赔偿呢。”

谢安哎了声,立时反问:“侯爷很缺银子?”

众目睽睽之下,一鼓作气找茬的公子哥登时结巴了句:“……本,本侯爷自是不缺的。”

谢安摆出一副“我就知道您财大气粗”的了然神态来:“小人想来也是。”作势便又要溜。

“慢着!本侯爷说你能走了吗……”阴得滴出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一次任谁都听出这声音里渗出了杀气。也是,被个默默无名的女士子当众再三忽悠,让这个镇南王府里的宝贝疙瘩这么下不了台,怎么能不见点血呢。

谢安叹气,都怪她师父天天告诉她,京城里的王孙们都是酒囊饭袋的混球,现在看来,饭桶也是有智商的好嘛。眼看日头一点点爬升,谢安心中和泼了滚油一样焦灼,今日是春闱报名的最后一日,若再不赶去,怕是礼部要收摊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