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师兄!
顾陵云冷声道:你这么想见他,那就去见罢
陆山月的脖颈一紧,感受到了一股火辣辣的痛意。在生死面前,他不复往日的温和轻柔,脸庞扭曲了起来:师兄,不、不要
顾陵云像是未曾听见一般,只低着头,看着躺在掌心里的内丹。
陆山月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可奈何双方的实力悬殊,不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师兄怎么会变成如此的模样?
许是在生死危机之时,陆山月灵光一闪,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为什么慕枝不见了?
为什么顾陵云说着让他去见慕枝,却要取了他的性命?
如此下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慕枝死了。
陆山月先是惊讶,随后涌上来的就是恐慌。
陆山月是厌恶慕枝、想取了慕枝的性命不假,可不代表着他想要给慕枝陪葬。
看顾陵云这副神情,说不定期间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陆山月艰难地开口:师兄你冲我撒什么气?又不是我害得慕枝,我什么也没做啊。
这说得可是大实话。
陆山月都是在暗中针对慕枝,在明面上,他可一向保持着温柔亲和的模样,任谁都挑不出错处。
此话一出,顾陵云的动作一滞,寒风退潮而去。
陆山月失去了支撑,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他苍白着脸,捂住了咽喉咳嗽了起来。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敢再提内丹之事,只闭口不言,免得再刺激到顾陵云。
顾陵云缓缓地垂下了手臂。
在阖上眼皮后,昔日的种种画面都涌上了心头。
高处不胜寒。
长明峰一向是冰冷孤寂的,自从慕枝来了,方才多了一些欢声笑语。
慕枝总是欢快的。
他天真无知,无忧无虑,脸上带着灿烂明媚的笑意,好像永远不会感觉到悲伤。
他总是睁着一双明亮滚圆的眼睛,清脆地喊上一声:仙尊。
一声仙尊回荡在耳边。
顾陵云的心口泛起了木然的痛楚。
其实慕枝所受的委屈,顾陵云并不是不知道,但他总觉得没有关系,委屈只是一时的,等日后他们结为了道侣就没事了。
可是没有日后了。就算长明仙尊神通广大,也无法逆转时光,抹去那些痛苦的痕迹。
顾陵云睁开了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我的错。
是他的错。
他不该对慕枝受到的委屈熟视无睹,更不该亲手将这痛苦加诸于慕枝身上。
顾陵云周身灵气激荡,双目赤红如血。
只是知道了又如何?
往事不可流转,早已成为了定局。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顾陵云的身形一晃,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陆山月惊声:师兄!
顾陵云望着手中的内丹,目光暗了下来,自语道:慕枝不会走的。
不管什么时候回来,他总能看见慕枝温顺地趴在窗前,等待着他归来。这么乖巧的慕枝,又怎么可能用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
顾陵云的神情恍惚:慕枝会回来的
一阵冷风吹过,长明峰上,再也不见顾陵云的身影。
陆山月还未来得及去找人,就感觉到手边的石子不停地震动。
地震了吗?
陆山月连忙御空而起,在远处遥遥望着长明峰。
不过须臾,天地变幻。
一道磅礴浩荡的剑气从山空直直落下,生生插入长明峰中,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山石簌簌落下,如雨点般滚落在地。
剑气荡漾在山周,周围之人只能看见鹅毛大雪飘落,不一会儿就将整座山峰化作了一片冰天雪地。
这一日。
长明峰封山。
在冰冰雪覆盖之下,长明峰的时间凝固在了这一刻。长明仙尊枯守梧桐树下,仿佛在等待着谁归来。
转眼间,匆匆百年。
在这百年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譬如妖族凤凰现世、长明仙尊闭关,再譬如各个宗门的年轻英才层出不穷,各种神鬼莫测的故事流传
对于凡人而言,百年时间足以让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变成一个将行就木的老人;可对于修士而言,百年时间,不过弹指之间。
慕枝这一觉睡了许久,等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梧桐乡的鸟雀们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出生与死亡。
他怔怔地靠在鸟巢边上,还有些混沌。
这时,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雀振翅落在了树枝上,歪着头,用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注视着慕枝。
上下看了一遍后,它拍拍翅膀起来了。
没过多久,白雀又带着一群小鸟儿回来了。
它们一个个都叼着新鲜饱满的果子,放在了慕枝的身边,然后围成一圈,仰着脖子啾啾唱歌。
慕枝侧过了头,眼中的冷漠微微淡去,伸手捡起了一枚红艳艳的果子,咬在了唇齿间。
是甜的。
这一点甜意似乎唤醒了慕枝的身体,他的眼睛一点点的亮了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上残留的果渍。
谢谢。慕枝轻轻抚摸过了白雀的脑袋。
白雀像是被鼓舞了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了胸脯,拍拍翅膀,在对其他小雀儿炫耀。
其他小雀儿也不服气了,纷纷四散而去。
慕枝刚开始还以为它们是被气走了,可等了一会儿发现不是,那些小雀儿全部都去摘果实了。
红艳艳的果实就像是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差点就将慕枝淹没了。
慕枝怔了一下,失笑:够了,不用这么多
在劝说下,小鸟儿才停下动作。不过它们一个个排好队,仰着头看慕枝,似乎是在等待着抚摸。
慕枝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个揉了过去。
不过还好,小鸟儿的羽毛蓬松柔软,摸起来的手感并不算差。
就在最后一只鸟儿抖索着羽毛离开的时候,下方传来了一道声响:慕枝,你终于醒来了。
慕枝转过头,看见妖王正站在树下。
他听出了言外之意,迟疑道:我睡了很久吗?
比起上次见面,妖王看起来多了一些沧桑的痕迹,听到这个问题,他笑着说:已经过去一百年了。
慕枝愣了一下。
一百年啊。
慕枝对岁月并没有明显的概念,对于他来说,最漫长的时间就是在长明峰上等待春天。
一百年的时间,代表着已经过去了一百个春天。
慕枝微微失神: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