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见过世面,只想着要把自己认为是好的东西,全部都给喜欢的人。
如此的天真。
天真到有些蠢。
慕枝靠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月亮一点点地升起来,夜色一点点地沉下来。
他感觉到了困倦,等着等着,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在迷迷糊糊间,慕枝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从腹间升了起来,一阵游动后,逐渐来到了咽喉处。
慕枝很难受,闭着眼睛发出了没有意义的呢喃:热好热好痛
慕枝的咽喉处好像有一团火在灼烧。
炽热,干涸,火辣辣的疼。
明明是寒秋深夜,他却硬生生地流出了一身的汗珠。
慕枝挣扎了一会儿,用力地睁开了眼睛。
他整个人都虚脱了,嘴唇苍白,失去了力气呆呆坐在原地。
很痛。
和昨天经历的痛又不一样,这是从神魂深处传来的痛楚,似乎神魂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源源不断地被抽走。
这种失去是没有办法阻止的。
慕枝用手指按了按咽喉,嘴唇张开示意:啊
他是梧桐乡唱歌最好的鸟儿。
声音动听婉转,如同珠玉碰撞般清脆。
可现在,他的嗓子就像是破了的风箱一般,用尽了力气才勉强发出一点破碎的动静。
慕枝的脸色慌乱,再次尝试着发出声音。
可是不管尝试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他的嗓子哑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慕枝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颤抖。他将手指伸入口中,想要用这样的方法吐出喉咙里的东西。
没有用。
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
在一阵干呕后,慕枝趴在小榻边上,目光呆怔地望着地面的一点。
肯定是做噩梦了。
等梦醒就好了,就会恢复原状了。
慕枝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赤红的痕迹。
他想要从噩梦中醒来,可睁开眼睛,面对的还是与之前一样的事实。
这代表着,这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嗓子破败,连说话都很费劲,更不用说是唱歌了。
慕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缩在角落里,低声呜咽着。
他好害怕。
如果仙尊在就好了。
慕枝无比地急切地想要见到顾陵云。
在他看来,顾陵云能够帮他解决所有痛苦的根源,也能治好他的嗓子。
顾陵云踏着月色而来,一步入其中,看见的就是浑浑噩噩的慕枝。
好像每次看见慕枝,他都很狼狈。
这一次,他面无血色,额前的碎发凌乱,像是失了魂一样。
顾陵云的眉头微微一拧:又怎么了?
慕枝抬起头,回过神来。他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拼命地诉说着:仙尊,我的嗓子哑了,我不能再唱歌了他几乎落下泪来,仙尊,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的嗓子哑了
慕枝喜欢唱歌。
唱歌是鸟儿的天性。
无论是高兴还是悲伤,任何情绪都可以用歌声来表达。
不能唱歌这件事,对于慕枝来说,就好似从身体上剜去了一块一样,空荡荡的。
但顾陵云并不知道,他垂下一眼,如同不近人间烟火的神明,居高临下地问道:这很重要吗?
慕枝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身影,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忘了。
第8章 陵云师兄
慕枝觉得有点冷。
那冷意从指尖升腾上来,密密麻麻地缠绕上了心口,直让他喘不过气来。
慕枝僵硬保持着仰头的动作,望着面前的男人。
顾陵云就站在面前,一袭白衣,衬得眉眼冷峻,唇色淡薄。
他实在是太冷漠了,好似不论在面前发生什么,都无法让他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明明两人距离这么近,慕枝却觉得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就算用尽全力都无法跨越。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慕枝的手指用力地蜷缩了起来,目光缥缈而茫然:重要的,很重要的。他语无伦次地说,我要唱歌的,我每天都要唱歌,我还要唱歌给你听的。
慕枝以为自己哭了,但实际上却没有,他只是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停地诉说着:在梧桐乡的时候,鸟儿们都会向喜欢的人唱歌,我现在不能唱歌了
他脸色苍白,缩成了一个小团。
看起来很可怜。
慕枝轻声地重复着:仙尊,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的。
他以为说了这么多,顾陵云会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会抱抱他、会怜惜他。
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只有一道缄默的侧影。
不知过了多久,顾陵云终于开口了。
他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所有的幻想,说:慕枝,这里不是梧桐乡。
慕枝似乎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呆呆愣愣的伸着脖子。
顾陵云继续道:在长明峰,你可以不用唱歌。
慕枝的嘴唇张了张:啊他以为自己会很难受,但其实却也还好,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喃喃道,是这样的吗?
可是可是我想对你唱歌的呀。
顾陵云的嘴唇很薄,弧度也是冷硬的,是薄情寡言之像。
此时,他一字一句地说:慕枝,我不是鸟,不用你给我唱歌。
慕枝浑浑噩噩:只有、只有我是鸟儿啊。
是啊,整个长明峰就只有他是鸟儿,其他的都是人。
一个人,怎么会知道鸟儿的喜怒哀乐呢?
对于鸟儿重要的东西,或许在人的眼中看来,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慕枝面对顾陵云的冷漠,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他有些难受,又困又倦。
他突然想念梧桐乡,想念那漫山遍野的梧桐树,更想在梧桐树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是长明峰没有梧桐树,只有仙尊。
仙尊说,唱歌不重要。
仙尊说,他不是鸟,不需要别人对他唱歌。
慕枝实在是难过极了,好像只有听从仙尊的话,才没有那么的难受。
长明峰上,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