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也没有料到,小家伙被劫掳时身上竟然带着那只机关鸟,更没料到,还会恰巧被隋衡认出来。
隋衡远比他想象的更敏锐,立刻就窥破了当年齐都街头,是他偷走了他的机关鸟。
现在隋衡定然误以为楚言是江国派到他身边的细作,卧底。他越是对楚言情根深种,就越会痛恨江国,痛恨江容与,也势必会以猛烈千倍百倍的斗志攻打暮云关。
唯一值得宽慰的,就是小家伙现在应当是平安的。
隋衡既然想要楚言,就一定会尽最大力保障小家伙的周全。
江蕴站在城门楼上,任由雪花落在额心,眼睫,甚至是眼睛中。
隋小狗,我们终究是躲不过兵戎相见。
你会如何抉择。
会恨我么?
雪花融化成水,从那双澄澈明润的乌眸里流出。
书上常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江蕴时常怀疑,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可以强大到撑起天地,撑起生民,撑起那浩瀚如海他穷极一生都无法学尽的绝学么。
幼时,他拿这个问题问太傅。
太傅说,旁人兴许不可以,但身为储君,殿下一定可以。
殿下不仅要做到这三条,还要做到最后一条“为万世开太平”。
那一刻,肩上的重担与责任,似乎能将心中所有的委屈与伶仃压下。在天地、百姓、江山、社稷、太平这些宏伟沉重的东西面前,他个人的喜怒哀乐,显得那般渺小,不值一提。
他庆幸,他是太子,就算与这尘世没有太多牵绊,还能为江山,为百姓而活。
可如果有一天,他的脊骨断裂,双肩塌下,再也撑不起江山和百姓呢。
当日午后,江蕴正在帐中议事,收到了隋衡送来的正式战帖。
帖上内容很简单:两日后,隋军会正式攻打暮云关,让江蕴做好跪地求饶的准备。
当夜,江蕴再度坐到案后,挑起灯,在纸上写了一夜的东西,分装到不同的锦囊里。
次日一早,公孙羊照例来送药粥。
江蕴将之前写好的所有锦囊都整理到一只檀木箱中,交到公孙羊手里,道:“先寄存在你那里,等决战之后,再交给范周。”
经历陈都一事,公孙羊警惕许多,立刻问:“殿下为何不自己送给范先生?”
江蕴便温和道:“因这里面,有孤私赠给他的一些金子,若孤直接给,他恐怕不会收。”
公孙羊掂了掂那箱子,的确沉甸甸的,便信了。
江蕴又提笔写了另一封帖子,唤来守兵,道:“帮孤送到隋军大营。”
隋衡正在议事,亲兵跑进来,呈上了江国太子送来的回复帖。
隋衡接过翻开,只看了一眼,便冷笑丢开。
徐桥忙问:“江国太子写了什么?”
隋衡:“他说,让孤不要伤及稚子,只要孤答应保那小崽子一命,三日之后,他愿亲自出城,与孤决战,并且交还孤的小妾。”
事情果然如他猜测得一模一样。
一想到那个可恶的小情人此刻就在那伪君子身边,日日接受那伪君子的洗脑,还把他的东西,送给那伪君子的儿子耍弄,他便恨不得生啖那伪君子的肉。
徐桥等心腹则一愣,他以为这回只是殿下凭借一只机关鸟发疯,没料到,小郎君竟然真的落入了江国太子手中。
徐桥问:“那殿下打算如何回复?”
隋衡提笔,懒洋洋写下一个字,交给亲兵。
“告诉他,孤答应了。”
他不仅要生啖了那伪君子的肉,还要当众揭开他那张遮脸的遮羞布,让天下人看看,他究竟长成怎样一副惨绝人寰的丑模样。
也让那个可恶的小情人看清楚。
瞧他对那伪君子崇拜的样子,恐怕也未必见过那伪君子的真面目。
即墨清雨听说隋衡竟然没有放江国的小皇孙回去,再度来到中军大帐,痛骂隋衡,但这一次,隋衡没有理会。
凡事都有底线。
这个伪君子,已经快要把他的底线甚至他的脸面踩到泥地里去了。
他没把那小崽子直接掐死,那伪君子便该对他感恩戴德了。
“常言道,夺人妻妾,犹若杀人父母。”
“是那伪君子不仁不义在先,孤只是以牙还牙而已,左相与其在这里浪费口舌指责孤,不如直接去暮云关下,问问那伪君子,他还有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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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隋军三十万铁骑倾巢而动。
全军上下皆枕戈待旦,天色未明,便向着十里外的暮云关出发。隋衡以樊七和另一猛将杨槊为先锋,陈麒、陆氏兄弟为军师,徐桥和另外五员猛将为左中右路统帅,兵分三路,直逼暮云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