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隋衡今日目的主要为了看江蕴喝酒,对于自己究竟喝什么酒,他并不太在意。他拎起那壶屠苏酒,遥遥朝江蕴做了个挑衅的动作后,便启开封口,直接拎着酒坛往腹中灌了一大口。
他还让亲兵喊话,既是江上对饮,便要有大丈夫姿态,千万莫学那小儿女,扭扭捏捏,欲拒还迎,一口酒都要喝半天。
这下不仅云怀等将领,连范周都皱起眉。
那样烈的雪山烧刀子,寻常人喝一口可能就要辣出眼泪,呛咳不止,若是直接用酒坛喝,怕要直接被烧坏胃。
何况殿下大病初愈,还有严重胃疾。
这个隋国太子,果然如传闻一般性情暴虐,心肠歹毒,且歹毒之程度,远超范周预料。
范周忽然有些后悔,轻易答应了对方要求。
范周低声道:“君子须审时度势,量力而行,殿下不必和他硬扛。殿下体弱,天下皆知,就算换酒,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无妨。”
幕离下,江蕴眸光一如既往温润冲静。
江蕴启开了酒坛封口,雪山烧刀子独有的浓烈如北境酷烈之雪的灼辣气息扑面而来。
整个甲板上的谋士和武将、士兵全部闻到了这浓烈味道。
“殿下!”
范周急得冒出汗。
他是真担心江蕴身体。
江蕴偏头看他一眼,道:“先生难道忘了,今日孤过来,不是为了告诉天下,孤如何体弱。”
范周一愣。
江蕴让士兵传话:殿下既有此雅兴,孤必奉陪到底。
隋衡觉得有意思,眼睛一眯,直接将手里那壶药味冲天、不知加了什么佐料,难闻又难喝的药酒往亲兵手里一丢,命人另取一壶雪山烧刀子过来。
毕竟是对岸江国太子亲手酿的酒,亲兵忐忑询问要如何处置。
隋衡随口道:“你们自己分着喝了吧。”
亲兵美滋滋应下。
屠苏酒可是消灾酒,能治疗很多疾病,既是江国太子亲手酿制,必然添了很多珍稀药材,喝了说不准能强身健骨。
他们不嫌难喝!
云怀等武将将隋衡的行为看在眼里,俱愤愤道:“殿下亲手酿的消灾酒,何等珍贵郑重,他竟然分给自己的亲兵喝,分明就是在故意羞辱殿下!”
武将们心疼劝解,殿下千万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那隋国太子,根本就是个蛮横无理的野霸王!
江风将幕离吹开一角。
离得最近的几名武将,恰好可以瞥见太子如玉容颜一角。
江蕴嘴角轻轻一扬,望着浩浩流过的江水,和对面某个如花孔雀一般招摇的小狗,并不怎么在意道:“那是他没有口福,放心,孤不会生气。”
江蕴命随行乐师奏弦歌。
而后在万众瞩目中,拎起那壶雪山烧刀子,仰头灌了一口入喉。
轻纱遮住了年轻太子据说过于丑陋的容颜,众人只看到隐在金色宽袖内,一小截白皙的腕和幕离下,一截同样洁白如玉的下巴。
江蕴动作潇洒而迅疾。
隋衡感觉心口莫名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还未来得及捕捉到更多的东西,对面舟上士兵已高声喊:“我们殿下谢隋国殿下赠好酒!”
隋衡双眸轻轻一缩,紧盯着江蕴,如野狼盯着有趣的猎物一般,想等着这个体弱多病的丑八怪呛咳、流泪、直不起腰,然而江蕴没有,江蕴喝完酒,便怀抱酒坛,依旧端然自若地坐在船头。
仿佛方才饮下的不是以酷烈闻名的北境烈酒,而只是一壶普通白水。
舟上人俱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包括江南诸国国主和一众公卿名士在内,都愕然不已,他们不敢相信,体弱多病的江国太子,真的能仰头豪饮一口烧刀子。
那可是烈酒中的烈酒,他们许多人,刚闻着味儿,都已经被呛地咳了起来。而事实上,刚登上船那会儿,隋衡也逼着他们一人饮了一杯烧刀子,但大部分人只喝了小半口,就咳得脸红。有几个能喝的,也胃中犹如火烧,一脸痛苦。
江国太子豪饮了一大口之后,竟然还能维持端雅坐姿,毫无反应。
这实在不合常理。
隋衡也觉得不合常理,隋衡开始怀疑,对面舟上坐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江容与。但对岸士兵很快回话:“我们殿下说,若有欺瞒,人神共愤,天地同诛。”
这对一国太子来说,已是极恶毒的誓言。
江容与就算脑子有病,也不可能为了一坛酒,用这样恶毒的誓言诅咒自己。
那就更有意思了。
隋衡提出了下一个要求:拼酒。
“这个疯子!”
范周暴怒,觉得隋衡太不讲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