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塔?”
十方一愣。
江蕴眼睛一弯:“没错,今晚,我们去做一些好玩儿的事。”
十方不明白大晚上爬塔有什么好玩儿的,但看小郎君神色轻松愉悦,想来有左相襄助,殿下那边应当会安然无恙了,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道:“玲珑塔是隋都有名的胜景,每逢初一十五,塔门彻夜不闭,灯火通明,很多文人士子会登塔作诗,在塔中举行集会活动,对了,塔中墙壁上,还有许多名士留下的题字呢。今夜大雨,也不知能不能进。”
江蕴便道:“我们去碰碰运气。”
他们运气不错,玲珑塔位于慈恩寺内,由于今夜雨势太大,主持担心塔身有些地方年久失修,会漏雨,特意派了两名小沙弥在此看守。
听闻江蕴半夜想登塔,两人都露出惊奇色。
因他们还是头一回见有人大雨夜不躲在家中休息,而跑出来游玩的。
但小郎君青衫秀骨,温温雅雅,一看就是个知雅趣的读书人,两位小沙弥很和善的引他们到塔门,还送给江蕴和十方各一盏灯,嘱咐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嵇安和护卫们也跟在后面。
江蕴怕嵇安年纪大,身子骨撑不住,特意让他在一层等着,嵇安却坚持要跟上去,团团笑道:“难得小郎君有此雅兴,老奴正好也好久没有爬过这么高的塔了,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陪小郎君一道松松筋骨。”
十方提灯在前引路。
玲珑塔共有十一层,高二十余丈,是隋都乃至整个江北之地最高的塔,塔内供奉着佛灯,塔壁上不仅有文人名士的题词,更有许多佛家精美壁绘。
塔整体构造坚固不失华美,每一层塔上都摆放着笔墨纸砚,供游人使用。
这样一个雨夜,站在塔内,听塔外潇潇雨声,也别有一番风味。十方常年跟着隋衡在军中,也鲜少有外出游玩的机会,还是第一次爬这么高的塔,少年人藏在骨血里的兴奋不免露了出来。
十方察觉到小郎君今夜心情似乎也格外好,便问江蕴:“公子以前爬过这么高的塔么?”
江蕴摇头,轻快道:“我也是第一次。”
江南也有很多寺塔建筑,但大多以七层、九层居多,江蕴登过最高的塔就是七层,但那是以太子身份登塔的,身边侍从僧众环绕,远不如此刻散漫随意。
十方其实还有些担心江蕴的身体。
虽然他不知江蕴是如何说服即墨清雨出手的,但隐约明白,今夜玲珑塔之行,应也与之相关。
小郎君身体本就不怎么好,先是淋了那么久的雨,又与左相谈了那么久的事,中间连片刻休息都没有,就一刻不停地赶来登塔,万一病倒可怎么办。
江蕴像看出他心中担忧,笑道:“无妨的,动一动反而暖和一些,而且,我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羸弱不堪。”
左右时间充裕,江蕴每到一层,都会停下来,认真欣赏塔壁上的题词和壁画。一行人走走停停,天色将明时,终于抵达塔顶。
外头天色依旧昏暗,阴云堆积在塔顶,暴雨如注,闷雷滚滚,自塔顶往下俯视,并不能如平时一般闲适听惊风,反而有种大厦将倾的错觉。
塔顶置有一张巨大棋盘,镶嵌在塔壁之上,供游人对弈用。
江蕴负袖立在棋盘前,沉吟片刻后,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开始有条不紊的布局。
十方、嵇安不懂弈道,站在一边观看。
护卫们也都好奇的睁大眼睛,因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跟自己对弈的人。
黑白棋子错落,如两军对阵,随着小郎君白皙手指移动,逐渐纠缠厮杀到一起,难舍难分。
“公子是要用白子打败黑子么?”
十方虽然不懂弈道,但见过隋衡与徐桥下棋,明白一些基本原理,见白子隐约围住黑子,占据了上风,忍不住开口问。
江蕴温声道:“我是在布局。”
“布局?”
“对。”
随着他话音落,黑子落定,又奇迹般突围而出,反切断了白子一条后路。
江蕴不紧不慢拈起一粒白子,道:“我布局,是等其他人来破解我的棋局,不过,我这一局有些难,恐怕不大好破。”
他优雅落下白子。
十方满目惊憾。
因白子又顽强地缠上了黑子。
白子黑子,似乎已经到了交锋最激烈的时刻,但都各有弱点,各有死局。
十方好奇:“公子希望谁来破局?”
江蕴像想了想,道:“野心勃勃者最好,你们殿下就不错。”
“当然,我允许他找帮手。”
十方:“……”
泥泞的山道上,一辆装饰奢华、四角悬着宫灯的马车在大雨中极速颠簸前行,马蹄飞掠,溅起无数泥点,落在马身与车壁上。
车内,颜齐一袭绯袍,玉冠束发,容色清冷地坐着。
仆从小心翼翼询问:“公子当着决定要亲自去骊山见太子殿下?”
颜齐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