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给出的方法的确很简单。
在确认两名颜氏子弟患有痔症后,让樊七将一种能激发痔症发作的龙炎粉偷偷放进他们的食物中,龙炎粉无色无味,若不懂医道,很难辨认出来。之后又让樊七将龙炎粉放进另外三名勋贵子弟卢氏、韦氏、王氏的帐中。
颜氏子弟势大,嚣张跋扈,得知被算计后,势必会恼羞成怒的找凶手,卢氏、韦氏、王氏就是最大嫌疑人。这些勋贵子弟平日一起厮混惯了,正常情况下,未必会因这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大动干戈,但江蕴从樊七搜集来的情报获知,这些勋贵子弟最近在共同竞争一个职位,且势力相对弱小的王氏,近来有脱离颜氏,向太子府靠拢的趋势,几人面上和谐,暗地里夹枪带棒已久,一点小冲突,就能将所有潜藏在暗处的矛盾全部激发出来。
十方问“那为何单单不往林氏子弟的帐中放?”
江蕴道“因为有人看到,林氏为了竞争职位,私自贿赂了主帅一千金。”
十方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懂了,这样一来,卢氏、韦氏、王氏三族子弟就会怀疑是林氏为了竞争职位,故意用龙炎粉诬陷他们,挑起他们和颜氏的矛盾。而颜氏还揪着那三家不放,这真是要乱成一锅粥了,他们窝里斗起来,自然顾不上找樊大哥麻烦了。”
“公子妙计,属下佩服。”
樊七说得时候热血冲头,现在说完,莫名有些不自在。
他忸怩着,从身后露出一篮子苹果,迅速放到案上,道“这、这是我老娘让我拿来的,她说,让你一定收下,这、这是她的心意。”
说完,摸了摸鼻子,做贼似的,落荒而逃。
而此刻别院外,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正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走出一位白衣胜雪的年轻公子,怀中抱着一架七弦古琴,正是洛国世子洛凤君。
仆从问“世子当真要拜会那位楚公子?”
世子素来高冷,不将任何隋都显贵放在眼里,国君和王后劝了多少次都不管用,这还是世子第一次,主动出门拜访人。
洛凤君点头,让仆人上前递帖子。
无人看到,街巷拐角处,还停着另一辆马车。
赵衍立在巷口张望片刻,回到车边,同记端坐在车中的老师,左相即墨清雨恭敬禀“师父,听说太子去骊山练兵,要两日后才能回来,目前别院里,应该只有楚言一个人住,可要弟子替您去通传一声?”
赵衍其实有些无语。
因师父大人已经连续两日,让他驾车过来太子这座别院前溜达了,明明就是为了那个楚言而来,就是不肯承认,还不肯下车。
即墨清雨本想说不用,可捋须片刻,显然又下定了某种决心,清了清嗓子,道“去吧,就说老夫是恰巧路过。”
赵衍松口气。
师父要是再拖延下去,等太子回来,就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江蕴刚接到洛凤君的拜帖,正斟酌,嵇安就又送来了左相府的拜帖。
嵇安很忐忑,左相和殿下出了名的不和,说句水火不容都是委婉了,如今左相突然主动拜访他们殿下的别院,这是要干什么?!
江蕴温和道“那就请他们都进来吧。”
于是傍晚,隋衡提前结束练兵,来到府门口时,就看到了两辆十分扎眼的马车。隋衡眼睛一眯,问“谁来了?”
第43章 梅苑岁华6
凉亭里,三人相对而坐,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默。
嵇安战战兢兢的侍立在一边,打量着两位不速之客,尤其是正板着张脸,满脸写着严肃与来者不善的左相大人。
江蕴起身,亲自给他们各斟了一盏清茶。
洛凤君是直来直去的性子,率先打破沉默,望着江蕴道“我想请你再弹一遍《凤求凰》。”
江蕴握茶壶的手轻顿,放下后,微微一笑,道“非我不给洛世子面子,而是我昨日手指受伤,最近一段时间,都无法弹奏任何乐曲了。”
这话莫名有些耳熟。
但洛凤君平日沉迷乐曲,鲜少关心外物,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
洛凤君只是下意识扫了眼江蕴的手,明然若玉,修长漂亮,表面看不到任何伤痕,但手伤不一定全部表现在表面,比如关节上的问题。
洛凤君一时拿不准江蕴是在故意推托还是真受伤了,便道“似你我习乐之人,手伤是常有的事,若因为一点伤痛就疏于练习,岂不太娇气太懒惰了?”
这话让嵇安听得有点不舒服。
觉得这洛世子有点疯。
江蕴眸光倒很平静,正要开口,对面即墨清雨忽然咳了声。
在板着脸坐了将近一刻后,这位左相大人道“洛世子此言差矣,勤奋固然可贵,可也要量力而行,明知手上有伤,还不知自爱,强去拨弦弄乐,是要做什么,想把手弹废了么?”
嵇安诧异的望着即墨清雨。
洛凤君则傲然“不吃得苦中苦,怎能为人上人,想要在乐道上有所成就,就得吃常人不能吃的苦。”
江蕴只能温和道“洛世子可能误会了,我抚琴弄乐,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玩玩而已,并没有成为乐曲大家的理想,更没有想在乐道上有什么成就。”
洛凤君皱眉,顿时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江蕴。
随便玩玩,就能信手弹出《凤求凰》那般的当世名曲,他简直有点怀疑对方是在炫耀了。可江蕴身上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冲静风雅气质,并不像是争勇好斗之人。
“今日,要让洛世子失望了。”
江蕴再度道。
对方显然是不肯弹了,当着其他客人的面,他又不能强行逼迫,洛凤君简直无法理解,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知上进的人。他若是能习得《凤求凰》,势必要沐浴焚香,寻一清雅之地,弹他个三天三夜才能过瘾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