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忍不住要将人抱起来,告诉他:“孤愿意将人世间一切的美好都给你。”
人群因极度惊诧而静默了一瞬后,倏然爆发出如雷的欢呼和掌声。
好物赠美人。
世间再没有比此更浪漫的事了。
甚至已经忍不住有人开始揣测起太子和卫国小郎君的关系。
仆从侍立在颜齐身后,看着公子一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愤愤不平道:“这吉桑花明明该是公子的,太子殿下竟然送给那个楚言。太子分明是在当众羞辱公子!”
仆从不满的不止如此。
自从那个楚言在第一日抢了公子风头,夺了文章类头筹后,那些文人士子,都开始围着楚言转,争着抢着同楚言讨教文章上的问题,眼里再无公子,甚至还诋毁公子性情孤傲,不如楚言脾气好易相处。
仆从可忘不了这些人以往是如何恭维奉承公子的!
今日也是,他们入场之后,就又看见一大群文人围在楚言身边,巴巴的和那楚言攀交情,他们一路行来,竟无一人主动和公子见礼。
所有人都在忙着讨好楚言,连太子也是!
“这个楚言,一定个狐狸精转世!”
仆从忍不住愤愤道。
颜齐没有说话,只是面色更苍白,唇抿得更深,隐在袖中的拳,用力捏紧。
人群都在欢呼激动的时候,全场只有一人表达了不屑。
即墨清雨一袭宝蓝长袍,依旧由大弟子赵衍陪着,远远立在场外观看场内情况。
在看到隋衡穿过人群,大庭广众之下,将花递到江蕴面前那一刻,他轻哼声,别过脸,一副有污耳目的嫌弃神色。
“哗众取宠,伤风败俗!”
即墨清雨冷冷评价。
赵衍觉得这一幕还挺浪漫的,毕竟一个是武类魁首,意气风发,少年风流,一个是文类魁首,漂亮风雅,宛若天人。
在赵衍看来,这样一副美好的画面,值得用最好的丹青记录下来。
而事实上,也的确有画师在如此做,盛事难逢,盛筵难再,今年春日宴惊喜连连,出现了太多惊心动魄出人意料的时刻。
也许下一届也会有新的奇才出世,可谁又说得准的。
春日宴举办了这么多年,文类项目一直都是颜氏子弟的囊中之物,直到今年,才有一个楚言横空出世。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将每一个惊艳时刻都记录下来,供后世欣赏,供现世留念。
颜皇后坐在高台上,看着场中花孔雀一般显摆招摇的儿子,再一次大大翻了个白眼,没眼看的扭过脸,和秦嬷嬷道:“他这般当众抬举一个小妾,以后哪家贵女还肯嫁给他做太子妃!”
秦嬷嬷没说话。
因秦嬷嬷也觉得,这副画面还挺好看的。
而且小郎君风风雅雅,漂亮得犹如美玉一般,比隋都城大多数贵男贵女都更有太子妃气质。
上午比赛结束,江蕴依旧和十方一道坐马车回行宫。
江蕴安静坐在车内,膝上摆着那朵吉桑花。
十方陪坐在一边,看起来比江蕴还要开心兴奋。
他想起之前场上那些流言,忍不住为殿下辩解:“五年前殿下送颜齐公子彩头,并非特意送的,而是因为那年殿下忙着练兵,恰好忘了赠送颜齐公子生辰礼物,便灵机一变,借着彩头给补上了。”
十方还道:“若是换成公子,殿下一定不会忘记公子生辰的。”
江蕴指尖拨弄着吉桑花瓣,默了默,忽抬眸,问:“三年前春日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方踟蹰片刻。
因这事是殿下逆鳞,但在隋都,这并不是什么隐秘,只是无人敢提罢了。
但他不提,也挡不住别人的嘴,与其让小郎君从旁人口中听一些真真假假,并不符合真实情况的版本,还不如由他来说。
十方小声道:“那属下告诉了公子,公子可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江蕴点头。
十方便老成的叹口气,道:“公子可能不知,颜相曾是太子太傅,准确说,从殿下出生不久,他就在皇后一力主导下,成为殿下的授业老师。”
江蕴微微惊讶。
此事,他的确闻所未闻。
十方接着:“颜氏在隋都是一个很大的家族,皇后娘娘和颜相并非出自同一脉。皇后娘娘是武将那一支,但父兄大多战死沙场,也没有多少子嗣留下,所以皇后娘娘真正的娘家在朝中并无多少势力,连入朝为官的都很少,只有两个靠着祖上军功混了个闲差的堂兄弟。他们成日斗鸡走狗,只知惹是生非,根本给不了皇后娘娘任何助力,甚至还得皇后娘娘出面给他们擦屁股。”
“皇后娘娘当年随陛下一起上战场,伤了根本,只有殿下一个皇子,宫里的兰贵妃却子嗣丰盛,娘家势力也强大。皇后娘娘只能选择依附颜氏的另一脉,所以求陛下让殿下拜了右相为师。起初那几年,右相很尽心尽力,殿下也对颜氏很敬重。皇后娘娘为了增进两家感情,干脆让颜氏的嫡长孙,颜齐公子进宫和殿下做伴读。但随着殿下渐渐长大,颜相就开始慢慢表露出另一面。”
“哪一面?”
十方道:“颜相这个人,掌控欲很强,他不喜欢殿下有过多自己的想法,而仗着太傅身份,让殿下事事都按照他的意志行事。殿下年幼无知时,自然对他言听计从,可随着殿下见识越来越多,接触了更多朝堂事后,岂会甘心一直受他摆布。而且殿下天生就是桀骜不驯的性子。于是颜相和殿下的矛盾越来越深,冲突越来越激烈,有时甚至直接在书筵上大吵。这种矛盾,在三年前春日宴上达到巅峰。当时,殿下已经主动向陛下请缨,去军中历练了好几年,春日宴前不久,北方三个小国联合起来,侵扰隋国边境,军情传到隋都,朝中分成了主战和主和两派。颜相属于主和的极力倡导者,殿下却觉得一味退让不是办法,应当开战。这是殿下第一次在朝堂上和颜相公开作对,颜相面上不表,心里却极怒。可颜相掌管着粟谷钱粮,想要打仗,必须得颜氏支持。殿下便主动去拜会颜相,想与他和解。颜相考虑了一夜后,与殿下约定,只要殿下能在春日宴上拔得所有文类项目的头筹,便答应殿下所请,支持殿下开战。”
“这对殿下而言,虽然难了些,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因为颜齐公子一直是站在殿下这边的。颜齐公子还答应殿下,会为殿下招揽颜氏中擅长六艺的优秀弟子,助殿下获胜。殿下知道,这一战,是他在朝中立稳脚跟的绝佳机会,自己也通过各种门路,四处招揽优秀文人名士,甚至还派了徐将军去隋都以外的地方找。殿下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终于等到了春日宴。可谁也没有料到,比赛当天,颜齐公子竟然称病不出,原本答应替太子府出战的颜氏子弟也全部选择了弃权,就连徐将军辛苦招揽的那些文人,也因畏惧颜氏势力,不敢代表太子府出战。殿下……一败涂地,脸面尽失。颜冰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与殿下公平比试,他就是想借用这种方式告诉殿下,殿下永远不可能摆脱颜氏,失去颜氏支持,殿下一无所有。”
江蕴一怔,问:“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