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衡没露什么表情,只说知道了,让他退下。
江蕴自然也听见了,默了默,暂放下书卷,问:“你是因为昨日的事,要赶走他?”
隋衡随手捞起一个糖橘:“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孤会处理好。”
然而江蕴并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外人造成麻烦。
江蕴道:“若是因为昨日事,真的不必。”
“住客房,是我自己要求的,与他无关。”
隋衡显然不这么觉得。
他治军多年,又身居高位,虽称不上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对如何御下,自有自己的想法。
他可以容忍手下人笨,脑子慢,但不能容许手下人自作聪明。
高恭显然越过了他的界限。
“孤说了,与你无关。”
隋衡已将橘子剥开,掰开一瓣递到江蕴面前:“尝尝,宫里刚送过来的,正新鲜呢。”
江蕴摇头。
隋衡皱眉:“怎么?嫌孤手脏啊?”
“不是。”
“过午不食,我没有吃小食的习惯。”
隋衡忽然想到上午回府时,嵇安向他禀报的情况:“小郎君说自己有胃疾,平日只吃清淡之物,不需特别制作菜谱。”
原来是有胃疾,难怪总吃得那般少。
隋衡便收回手,将橘瓣丢进了自己嘴里,道:“孤明日叫宫中的御医过来给你瞧瞧,胃里的毛病,岂是小事,不能拖。”
江蕴想说不用。
但突然想到,他在此人面前,似乎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
此人蛮横霸道惯了,只会按照自己意愿行事,说了也是白说,搞不好还要被他戏弄,便没有吭声。
“殿下。”
嵇安的声音在外响起。
“皇后娘娘派了人过来传信,说晚上要在宫里举行家宴,让殿下入宫参宴去。”顿了顿,嵇安接着道:“皇后娘娘还说,让您带着楚公子一道。”
隋衡说知道了。
嵇安自去准备出行的车驾。
江蕴先道:“我就不去了。”
“那不成,母后和祖母她们一定是想看看你。阿言漂亮又乖巧,还如此勤奋好学,她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隋衡这话倒不假。
太子殿下从南边带了个小郎君回来的事,外人知道得虽不多,却瞒不过皇后和太后的耳目。
两人一个为儿子一个为孙儿的婚事操碎了心,之前软硬兼施,方法用尽,都没能让隋衡屈服,如今见隋衡竟主动带了人回来,虽然是个小郎君,也是稀罕得不行,迫不及待的想见见。
这个时代民风开放,娶男妻也是有的,但隋衡身为一国太子,承担着绵延子嗣的责任,按理,无论隋帝还是皇后太后,都不应该由着他胡闹的。
江蕴有些无奈。
“一定要去么?”
“嗯,一定要去。”
隋衡理所当然:“孤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孤最喜欢的人。”
江蕴不免想起上午闲转时,在凉亭里无意间听到的宫人的对话。
便点了下头。
左右有此人在,无人可以为难他,他也能顺势看一看隋国王宫的布局与构造。这些东西眼下看来无用,将来也许会在关键时刻为他提供关键帮助。
他在隋都没有心腹,没有眼线,一切情报线索,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总困在这座别院里也不是办法。
隋衡亲自给江蕴挑选了一套新裁的衣袍,到了傍晚,便带着江蕴一道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驶进长街,忽经过一家卖白糖糕的小店。
隋衡命停车,道:“宫宴吃不饱,孤先给你买一份热乎的糖糕垫垫肚子。”
隋衡自小在隋都长大,对隋都美食可谓如数家珍。说完,便推开车门,亲自下车去买了。
江蕴隔过车窗,看街上行人如织,灯火明曜,看他矫健挺拔身影在如星如雨的灯火间穿梭。
人间,当是如是。
江蕴想。
之前在江国,他贵为太子,几乎常年都待在那座名为“兰馨”的宫室里,除了每年的祭祀和一些需要他出席的例行活动,鲜少有踏出宫门的机会,更别提如寻常百姓一般,在街上闲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