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兰鲸的声音，温和而柔软，一如他的人。

或许是他的口腔内壁阻挡了大部分的声波，即使耳朵仍有泛痛，却不像从前那么难以忍受。

她顿了下，低声道：“没关系，我来帮你。”

兰鲸反问：“以这种状态吗？”

桃刀沉默了。

她刚才勉强使用异能，体力早就消耗殆尽，加上水羊的攻击确实难以防御，就算用藤蔓密密裹住两人，却还是有不少的水箭落在两人身上。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有一半也是她的。

“……没有关系，”桃刀却握紧拳头，用力道，“只要能让我拿到他们的血，我就能恢复实力，还能抢到他们的异能，兰鲸，我……”

“没有用的。”兰鲸打断她。

“桃刀，他们和你遇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他平静道，“他们是靠着厮杀与拼斗，真正踩着尸体从地狱爬出来的人。”

那时在大皇子的实验所中，所有实验体会定期接受“测试”，将几个实验体放在一起厮杀，最后活下来的人才算通过测试，其余的则被制作成下一次的药剂。

可想而知，能在这种非人环境中幸存下来的人，其实力与内心该由多扭曲。

“桃刀，你听我说，”兰鲸道，“水羊的异能是【水操控】，她天生克我，我最多只能再支撑十几分钟，不过我会替你创造逃跑的机会，到时候你就喝下我的血，再坚持一段时间，只要拖延到天蝎之星来……”

“等等，”桃刀忽然打断他，“那你呢？”

兰鲸一顿。

桃刀的手撑着内壁，低声道：“兰鲸，你在这个计划里吗？”

“你想要为了我，”她缓缓道，“牺牲你自己吗？”

兰鲸勉强笑了下，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啊。”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不知为何，男子先前的话却莫名流入他的脑中。

“我……”兰鲸略作停顿，鬼使神差道，“有的时候，为了我们的目标，就不得不牺牲掉一些东西。”

说完，他自己却愣住了。

“但是，”桃刀没有察觉他的异常，低低道，“如果我说——我的目标和你不一样呢？”

兰鲸回过神：“……什么？”

“一个人活下去有什么意思，”桃刀平静道，“如果要用你的生命来换，那我宁愿不要活下去，要跟你一起战斗到最后。”

“我不想，”她一字一句道，“抛下你一个人。”

兰鲸怔住了：“桃刀……”

“你为什么要让自己一个人？”桃刀说，“兰鲸……被抛下的滋味很不好。”

被舍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痛苦到连呼吸都成为一种沉重的负担，恨不得……死了才好。

这种感觉，她早在六岁那年就明白了。

她原以为，兰鲸也明白这种感受。

不，她又一顿，或许正是因为明白，他才……

桃刀忽然蹲下身，伸出手，轻轻贴上兰鲸的内壁。

“我们一起回去吧，”她说道，声音轻柔，像是生怕惊动兰鲸似的，“大家都在基地等着我们，到时候让铃祈给我们做肉松糕，和犬饲切磋，还有，你忘了吗？我们说好要一起去歌剧院的。”

但是，如果死了的话，这一切的一切，就都将化为云烟。

死掉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兰鲸沉默了。

桃刀：“兰鲸，我……”

下一瞬，头顶忽然传来破空之声，随即是水羊兴奋的大笑：“刺中了！”

桃刀一惊：“兰鲸？！”

不等她询问，兰鲸突然尖叫起来，巨大的身体猛地搅在一起，桃刀遂不及防，被狠狠甩到一边，没等她爬起来，有什么东西猛地从头顶坠落，又腥又甜，浇了她一身。

她颤抖地伸出手，指尖划过身上，落下满手的滑腻。

……是血。

“兰鲸？！”她顾不上许多，拼命攀住内壁，惶然抬起头，“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小姑娘，他可不好哦，”水羊的声音隐隐从外界传来，“他刚才差点被我劈成两半呢，”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病态的残忍与愉悦，“再来几下，他可就死了。”

桃刀的瞳孔一缩：“你……！”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却被兰鲸压了下去。

“……别，”他的声音虚弱了许多，却固执道，“我没事，别听她的。”

“但是……！”

“桃刀，”兰鲸抬高声音，“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