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去三重山带你与蒲芳回来之时,便顺道探了一番龙筋的具体方位,约莫便在那处以东一里地的方向,只是藏得有些深,或许在地底之中。”
雁回眉头微微一皱:“三重山地底皆是流动的炙热岩浆,你是说你的龙筋或许被封印在了岩浆里面?”
天曜不徐不疾的喝了口茶:“这不才是正常的吗。”提到这事他的神态已比先前自然了许多,“岩浆乃极热极火之物,将我龙筋在那处封印,岂不是方便。”
“你这龙筋要取,我帮你。”雁回这三字说得坚定,毫无犹豫。
“好。”天曜早便有雁回会与他一同去的准备,所以也并不觉得诧异,让他觉得好奇的是,“为何突然便做了这个决定?”
他还以为以雁回的性子,怎么也得磨蹭到出发那日,才一言不发的跟在他后面,随他一起行动的。
雁回默了一瞬,语气有些凉意:“兮风道长在蒲芳坟前自绝经脉了。”
天曜亦是沉默:“自尽了?”他好似也有点不敢相信,“那个仙人?”
雁回点头:“对,那个修道者。”
于是天曜便沉默了下来。
“我愿意随你入斩天阵,甚至破了斩天阵,心头血也给你取,龙筋也帮你寻回,只是……”天曜难得的看见雁回眸中闪过杀气,“凌霏你也要帮我把她抓来。”
天曜眉梢一挑:“为何忽然要抓她?”
“她做错事了。没有她在里面掺和,蒲芳不会命尽与此,那个道士也不该为心中所谓道义束缚。”雁回道,“我要让她磕头认错。”
天曜望着她:“你要她认什么错。”
“我要让她知道,妖怪是值得被真心以待的,任何人都值得被真心以待,除了心思恶毒之人,比如她。”雁回直勾勾的看着天曜,望着他漆黑眼瞳当中的自己,在天曜的眼里,她的身影好像一直那么清晰。她顿了顿,又开口道,“还有她姐姐。”
天曜眸光微动。
“她们都是做了错事的人。有朝一日,我也要让素影,给你道歉。”
他几乎是有点逃避一样的垂下眼睑,看着杯中茶水,不让雁回接触到他的目光。杯中水有些震荡,一如他此时好似被搅动了的心池一样。
她竟是想要将他护在身后啊……
明明是那么不切实际又天真的想法,但听到她这句话,天曜却在杯中茶里,看到自己唇角,不可抑制的隐隐勾了一下。
她想守护他。
像个英雄。
在一片长久的沉默之后,天曜却只晃了晃水杯,摇散了杯中自己的影子。他道:“这五天,心法修炼需得加紧。”
五天时间眨眼即逝,满月之夜亥时三刻,青丘一行人已经潜伏在了边界森林当中。
雁回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圆月,再一转头,看见了身边额上渗有虚汗,唇色泛着发紫的天曜,雁回见过天曜在满月之夜疼痛得浑身发颤的模样,所以现在便格外能体会他忍耐得有多么辛苦。
“要不,我割点血先给你喝?”她道,“可能缓解一点?”
天曜瞥了她一瞬,只见月光之下雁回双眸出离的清亮,而她粉色的唇瓣看起来也带着些许诱惑,在这具身体里面,藏着可以让他轻松许多的血液和力量……
天曜转过头,闭眼调理了片刻:“入三重山前不能有血腥味透出,以免被人发现。”
“那我牵着你?”
雁回伸出了手,天曜微微一怔,半晌未动,雁回等不耐烦了,一把将他的手抓了住:“以前不给你碰你非要又抱又咬的,现在主动给你牵小手了,还非得磨叽,今天是看在办正事的份上才给你牵的,待会儿你不是还要运气引出龙筋的力量吗。”雁回与天曜十指相扣,声音正经了些许:
“如果有我在能让你好受一点,那你就用我就好了。我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了。”
是啊,他们早就结了那么深的……缘分了。
“雁回。”天曜声色有些沉,“我说过,我想过如果二十年前遇见的是你,现在会怎样。”
雁回一怔,转头看他,心里直嘀咕,这是要怎样,在这种情况下和她表白吗?她沉默着没吭声。
天曜也转了目光:“你聪慧至此,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他顿了顿,隐忍下身体的疼痛,“若你明白,便不该如此。毕竟我不会再像二十年前那样……”
雁回听得这话,一愣,像二十年前那样?
哪样?
不会再像二十年前那样对一个人动真心了是吗?
雁回盯着他,皱了眉头。敢情一开始他那样强行的、不顾她意愿的、死皮赖脸的跟着她,对她做任何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现在她稍微对他好一点,他自己把持不住动了心,就变成她的不是了?
雁回觉得自己被这个神逻辑冤枉了,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有点恼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啊。”她依旧拽着天曜的手不松,“可我对你好是我的事,你要动心那是你的事,咱们各管各的事,你的心情你自己克服一下,别赖在我身上。”
还不会像二十年前那样喜欢一个人。雁回心头冷哼一声,谁稀罕你的好感和喜欢了。
说得好像,她会喜欢他一样……
雁回别过头不再说话,天曜便也没再开这个话题的头。
子时,月入中天。
天曜身体里撕裂的疼痛似乎达到了顶峰,他握住雁回的手越发的用力。
与此同时,三重山边界下的岩浆也开始躁动的翻腾。
雁回通过天曜握紧的手能感觉到他体内气息的汹涌流动,她微微一侧目,只见在苍凉月色之下,天曜的双瞳之中泛着肃杀的红光,带着三分嗜血的杀意,让人不由感到胆寒战栗。
不过片刻之后,三重山下翻腾的岩浆愈发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