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帮则帮。
宋仪不会得罪宋倩。
只是她没想到,宋倩竟然道:“过几日考校诗书,我想请五妹妹为我捉刀……”
这是作弊。
宋仪面上没有表情,定定看着宋倩。
宋倩埋下了头,两手放在膝头握紧成拳,咬唇道:“我只这一点不如她,不求能胜过你,只求能压住她。否则我心里不舒坦……”
她不舒坦,待她赢了,宋仙也不舒坦了。
这事儿宋仪原不该答应,毕竟她虽选边站了,可也不能把宋仙得罪得太狠,可是……
宋仪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兴许也能借此来解决。
她暂没答应,只道过几日的事过几日再说,她还要慎重考虑一下。
宋倩也没逼她,与她一道下了车,进了书院,便各自参加考校了。
今日的宋倩,依旧是宋仪打扮过的,也许还因为与宋仙之间的龃龉,所以整个人格外有精神,看着便斗志昂扬。
有时候,宋仪也羡慕她。
爱恨都很简单,懒得跟她一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书院里人人都羡慕宋仪,宋仪却羡慕宋攸,羡慕宋倩,甚至羡慕宋仙。她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真是平平静静,不起波澜,嫁给周兼之后的人生,她已经在脑海之中规划过许多次,可如今这被构建在她脑海之中已久的东西,轰然坍塌了……
宋仪想着,便已经踏入了竹里馆。
此地在书院之中最僻静的角落,外面围着小竹林,要的便是“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幽雅深静。
教琴的曲先生也颇有来历,曾是宫里琴师,琴艺不俗,只可惜性情古怪,心情不好便不抚琴,得罪了宫里不少人。幸得先皇怜惜其才,给他黄金百两,放他四处游荡。
于是,宋仪等人才能在此看见他。
曲先生已是白发苍苍,满手皱纹,指如枯骨,坐在竹舍之中,抬眼一看,便点了点头。
“今日考校琴艺。演奏完一曲,你们与老夫的师徒缘分便算是尽了。宋五姑娘,你第一个来吧。”
宋仪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抬眼起来看曲先生。
她早年琴艺只是平平,那一位的琴艺也只是中上,并且这几年来不曾有过进步,曲先生怕也不耐烦她了吧?
当众被曲先生给了没脸,宋仪脸皮厚,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她坐到古琴前,起了个音,无甚波折地的抚完一曲,得了个“乙”,便直接退下了。
宋倩递给宋仪一个同情的眼神,宋仪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今日宋仪表现平平,多少让看戏的人有些失望。
只是宋仪知道,他们都想错了,真正的好戏不在她身上,而在宋倩与宋仙身上。
诚如宋倩来时所言,她擅长琴棋,又因为今日争强好胜之心已起,所以发挥竟有超常之态,下来时候,连她自己也为之惊讶。所以一曲高山流水直得了甲,乃是意料之中的事。
宋仙此前都表现平庸,上次考校却在丹青上一鸣惊人,宋倩并不相信她的琴艺能高过自己。
只可惜,宋倩再次料错。
宋仙真真是个狠人,藏拙藏了这么多年,陡然得了机会,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只如出云破月一样令人震骇。
凭心而论,她今日所弹的一曲《水龙吟》,真是手法高妙,又将那种得以施展抱负之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怕是契合了她自己的心声。
一曲毕,竟然全场安静,再无半分杂音。
良久之后,曲先生才给了一个“甲”,深深望了宋仙一眼。
宋家这四姐妹,除了可怜的宋俪一直平平无奇之外,其余三人都或多或少地出了风头,如今犹以宋仙为首。
这可真是大大的想不到了。
原以为只有宋仪一人才华高绝,必定夺得本次大考的魁首,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宋仙,到如今两场考校下来,总地算下来,成绩竟然还比宋仪要好,着实令人吃惊不已。
回去的时候,宋倩看着宋仙的眼神,已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了。
而宋仙,也终于渐渐剥开昔日的伪装,虽则依旧一身恬淡,可眼眸中多了几分光彩。
扶着丫鬟的手,她停在车前,侧转身子淡淡对宋倩道:“天底下从无人生来该比你低,也从来没有今日不如你,明日便不能压过你的道理。三妹你年纪还小,兴许他日便知妥协二字怎么写了。”
说罢,她直接上了车。
宋倩气得浑身颤抖,手指掐紧,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昔日被她压着的人,围着她转的人,如今竟然高高在上对她说出这一番教训的话来,她如何能平心中意气?
宋仪将这一番话与这一番姐妹间的争斗反目看在眼底,心思却是淡淡一转:若宋仙真知道“妥协”二字如何写,也就不会选择在大考之时大放异彩了。
不过,到底什么叫“妥协”?
宋仪掐着手指算算,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个知道“妥协”的人,她只是觉得,自己选了宋倩这边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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