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珠儿娶了那个罪妇,又哪来的将来?”史氏被贾敬揭了短,这会儿也保持不住自个那副老封君的淡定了,直接尖声叫道,“贾敬,前些年,我们荣国府压了你们宁国府一头,你如今做了族长,看着咱们荣国府没落了,就想着世世代代压着我们不成?”

被史氏这话一说,贾敬都气乐了,史氏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贾敬自觉自个对荣府那叫一个仁至义尽,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固然是真的想要坑史氏与贾政一把,但是实实在在却是为了贾珠着想。荣府日后几十年里头,贾政是唯一一个有资格,有能力撑起荣府的人,贾珠有能力,也有些底线,日后带着荣府,虽说未必能够恢复贾代善那时候的荣光,但是支撑门户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是,这会儿直接就被人说成见不得荣府好了!荣府出了史氏跟贾政这对母子,这才是几辈子好不起来了呢,贾敬直接冷笑一声:“哼,荣府没落,这到底是谁害的,你们自个心知肚明,至于婶子你说的那事,我却是不敢认下这个罪名的,你们那个什么三等将军的爵位,在京城,大概也就能糊弄一下那些普通的草民,你们既然觉得宁府压制了你们家的发展,那么也简单,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你们日后另立一脉,若是有什么荣华富贵,我们也不沾,你们觉得如何?”

史氏顿时不说话了,贾政也哆嗦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心里面再自视甚高,实际上,他们心里也明白,荣府这么多年是大不如从前了,贾政这个爵位,这么多年来,荣府却连个微末小官的孝敬都没看见,贾政的帖子拿出去,就没人会买账的,原本跟荣府有亲有旧的那些人家,这些年跟荣府往来,也颇为敷衍,只不过,他们从来不肯正视这个事实罢了。这会儿被贾敬直截了当这么一说,一个个脸色通红,一时间恨不得地上有条地缝,能让他们钻进去!

贾敬拂袖而去,直接说道:“该铺的路,我也给你们铺了,你们若是再不珍惜,那么,以后到底怎么做,你们自个做主吧,我年纪也大了,自家的事情还管不过来,也管不了这许多了!”说着,直接扬长而去,留下史氏,贾政在那边气得直发抖,贾珠赶紧小跑着将贾敬送了出去,然后在门口,又是给贾敬深施了一礼,贾敬坦然接受,直接回去了。

☆、第97章

荣府虽说跟甄家有亲,但是甄家看中的是荣府的未来,也就是贾珠他们这一代人,更确切的说,看重的是贾敬。至于贾赦,只要不是傻瓜,就知道,贾赦只怕是宁可提携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不会对荣府有什么好感的。

贾赦这人的性子就是这样,说好听点,那叫性情中人,说难听点,就是小心眼,睚眦必报。他碍于世情礼法,不能真的对荣府下手,但是却也不会给荣府任何好处。

贾敬这个做族长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说是出于责任心什么的,对荣府总有那么一些香火情面,甄家看的就是这个,若是能够通过荣府,将贾敬也拖下水,那就更好了。

只不过,甄家那些想头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完梦呢,天就亮了,还不是睡到自然醒,直接被人一脚踹醒了。

甄家那边的审讯也很快速,毕竟,上头对这事也很看重,不过也说了,不能牵连无辜,圣人也知道,跟甄家有些牵扯的人家很是不少,却也不能在短时间内赶尽杀绝,别弄得人人自危,因此,却是也跟审案的人说了,不可牵连过甚。当然了,究竟有多少人跟甄家有些勾结,还是得知道的,这些人,要么就干脆利索一些,如同之前那位金陵知府一般,彻底倒向圣人这一方,做圣人这边的看门恶犬,圣人让咬谁就咬谁,回头也能得到宽宥。

若是还想着一些不该想的事情,虽说如今想着稳定朝局,不要太过牵连,不会对这些人过于严厉,顶多也就是暗中申斥一番。但是圣人如今羽翼渐丰,再有个几年时间,只怕朝堂上,那些老圣人时候的老臣也好一一退场了,新入官场的人也开始展露头角了,到时候,也就是甄家那些余党的末日。

甄家勾结最多的无非就是些地方官,中枢上头,很多也不过是跟甄家敷衍一番,毕竟,有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枕头风和银子都很有用,老圣人虽说不是个糊涂人,但是,他多年宠爱甄贵太妃却是不争的事实,谁知道甄贵太妃随随便便几句话,会不会就叫老圣人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呢!银子什么的,更是没谁跟它有仇,有钱尚且能使鬼推磨,何况这些节操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朝臣。

老实说,要让朝堂上这些大人有什么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节操,那简直是做梦。当官什么的,要是没有好处,谁还争前恐后,辛辛苦苦十年寒窗苦读,后来再争先恐后往上爬啊!

因此,中枢上头,原本跟甄家颇有些眉来眼去的人很有一些,不过,自从甄应嘉入了内阁,那么,他们那本来就很脆弱的盟友关系,立刻就宣布破灭,俨然成为了阶级敌人。这回甄家被彻底拿下,朝中那些曾经跟甄家颇有些往来的人,一个个比谁踩甄家都来得狠。

这也是正常的事情,这是态度问题,既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就得在圣人面前表现自个坚定的立场。甄家什么的,虽说自个收了不少孝敬,但是,趁早滚蛋,也别想着将自己这些人咬出来,回头甄家一党倒霉,能腾出多少位置啊,自家不少子侄,如今还没处安置呢!江南那边虽说没了盐政之利,织造什么的,也叫天津那边分了一杯羹,可是,依旧是膏腴之地,那边素来是温柔富贵之乡,从来都是吏部的肥缺,之前一直叫甄家把持,如今,却是便宜了他们,就看谁下手比较快,手底下有足够的人了。

总之,因为上头大佬们的这几项原则,甄家的案子判得也很快,虽说里头有一些诸如诬告,或者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当然,也有一些错漏的罪名,这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多一些少一些,对于甄家来说区别也不大。甄家最根本的罪名在于鼓动皇子篡位,在这个罪名不能真正公诸于众的情况下,甄家其他的罪名,也就是那样了。

不过是两三个月的时间,甄家的案子判决就下来了,甄家嫡支的一干男丁,直接就判了秋后处决,一些后宅里头颇做了一些恶事,犯下了不少律法的女人,也被判了绞刑。甄应嘉与其夫人,毕竟是甄贵太妃的生身父母,总不能不给他们留一条全尸,因此,上头直接赐下了恩典,让其在狱中自尽,无非还是白绫匕首毒酒那一套。

死了的自然是一了百了,活着的,有的或许面临的局面就是生不如死了,甄家的男丁女眷都有两条路,要么是流放充军,从此沦为卑贱的军户。军户可不是好当的,军户算是贱籍,本朝虽说武官的身份并不比文官低,没有重文轻武的习惯,但是,那所说的是官,不是下面的小卒。

军户世代相袭,做的就是戍边杀敌的差事,在边境上,要屯田,要训练,遇上鞑靼或者是其他敌人,那就得抄着兵器顶上去。最麻烦的是,戍边之路千里迢迢,甄家这些人,在牢里面已经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就算是原本养尊处优,身体还不错,如今也垮了大半,他们很可能撑不过这一路的流放,说不得半路上就死了。

因此,甄家这些人若是知道其中关窍的话,只怕对于流放就会畏之如虎了。不过,不流放的话,另一条路就是充为官奴。那些原本的下人也就算了,他们原本就是奴籍,世世代代做的都是伺候人的差事,以前是私奴,如今变成官奴,区别也不是很大,无非就是换了伺候的人罢了,倒是其中那些生得美貌姣好的丫头可能运气不会那么美妙,说不得就要沦入烟花之地。

当然了,另一个问题就是,私奴什么的,如果主人开恩,可以将他们放出去,在官府那边销了奴籍,就能变成良民。只不过,其实一般的豪奴,还真不乐意被放出去,毕竟,这年头,大户人家的奴婢,过得可比那些所谓的良民舒服多了,要不然,怎么许多人宁愿举家投献,想要找个大户人家卖身为奴呢?官奴可就不一样了,官奴想要脱籍,就得得到当地主官的同意,才能真正变成良民。

但是这些官奴,又有什么资本,可以叫当地的父母官为他们脱籍呢?那些原本是下人的没这个资本,原本是主子的,甄家牵扯到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就算人家念及旧情,但是,若是不想被牵扯到其中,连累自身,甚至因此被一些甄家的敌人报复,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另外,对于原本做惯了主子,从小锦衣玉食的那些甄家人来说,沦为官奴,那可真是一件叫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尤其,男子很有可能就得挨那么一刀,直接被充入宫中,充当贱役。当然,这得是那些未成年的男子,成年之后的,一般情况下,可是撑不住那一刀的。剩下的人,做了官奴,或许就会被一些矿场之类的地方买下,他们也未必吃得下那样的苦头,因此,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怎么抉择,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而对于女人来说,她们的命运只会更加悲惨,因此知道了判决之后,当天在牢里,就有好几个女人直接自尽了,有的撞墙,有的直接悄悄解了自个的腰带,将自个悬在牢门上死了。那些狱吏发现了之后,很是骂骂咧咧了一番,直接粗手粗脚地将她们胡乱捆绑了起来,连嘴里都塞了稻草帕子甚至是袜子什么的。

当然,也有一些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的,然后就陆陆续续地被拉到了人市上头,有的被明码标价,有的姿色比较突出的,直接拍卖。毕竟,这样的官奴,对于那些地方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资源。很多大家公子哥,好的就是这一口,甚至一些暴发户什么的,也是喜欢有个知书达理,精通琴棋书画的原大家闺秀伺候自个的。以前他们只能在梦里幻象一下,这样的大家闺秀,是绝对不会嫁给他们这样的人的,但是,如今,她们却得对自个这些粗人婉转奉承,很是能够满足这些人的自尊心。

因此,甄家的那些姑娘还有一些姿色姣好的丫头们,都很是卖出了高价。甄家一些外嫁女因为甄家的缘故,如今在夫家,很是有些尴尬,甄家那样的人家,嫁女选择的对象无非就是权贵豪族,还有他们拉拢的对象,有的人家想要跟甄家撇开关系还来不及,有的人家也是想要竭力自保,另外一些人家倒是没有被卷入此事的,不过,也不是什么人家都有资格使唤官奴的。

也有一些还算有些情谊的人家,也是估量着自个的能耐,买下了一两个甄家人,虽说官奴的身份是免不了了,带回去之后,好歹能叫他们日子好过一些。

而徒明昊这个有能力,也有立场救甄家人的王爷,却是表现出了叫人心惊的冷酷。甄应嘉这个外祖父被赐自尽,徒明昊一声不吭,反而早早地就撇清了干系。

徒明昊也算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人,他如今也发现大势已去,甄家没了,自个身后也没了足够的资本,不可能再与徒明昀相争了,尤其,老圣人却是摆出了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徒明昊立马没了原本的傲慢,很是干脆利索地向徒明昀投诚了,作为投名状,不光将甄家给卖了,另外,将一直小动作不断的徒明晖也给卖了。

徒明晖原本跟徒明昊颇有些默契,互相之间虽说是竞争,但是也有有限的合作,比如说给徒明昀使绊子挖坑的时候,这回徒明昊为了保住自个,却是直接了当地将自个所知道的徒明晖的一些党羽,和他的一些布置给卖掉了。

圣人心中对他鄙夷,但是老实说,这个弟弟也算是个识时务的人了,何况,他明白老圣人对徒明昊他们母子的态度,还真不能对他们如何冷酷苛刻,既然徒明昊识相,那么,圣人也不在乎让徒明昊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何况,徒明昊交代出来的那些东西也很有用,有了这些,徒明晖也别想继续蹦跶了。徒明晖当初执掌五城兵马司,很是在里头安插了不少亲信人手,五城兵马司何等地方,虽说不是皇城的禁卫,但是京畿重地,却是由五城兵马司守卫安全,很多事情,京畿大营那边反应不过来,五城兵马司那边却是可以迅速反应。

圣人登基之后,虽说让自己人接手了五城兵马司,但是却也不好太过大刀阔斧地折腾,也不知道徒明晖在里头做了多少手脚,拉拢了多少人,什么人是徒明晖的人,会不会在徒明晖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的时候,给他提供什么方便,因此,五城兵马司在圣人眼里,一时间跟鸡肋差不多。

如今知道了徒明晖的那些把柄,圣人也就可以寻找一些理由,削了徒明晖的羽翼,然后将徒明晖限制住,回头就能将五城兵马司那边好好整顿一番,免得有人在其中捣鬼,让圣人如鲠在喉了。

圣人不是什么多狠辣的人,虽说兄弟之情什么的,他跟那些兄弟还真没有太多,但是老实说,他也真没有对自个那些兄弟赶尽杀绝的意思。圣人如今自个已经是成功者了,很多时候,身居上位的人,对于下面的人往往会宽容一些,一方面显示自个的气度,另一方面,也是他已经不将那些人当做竞争对手了,因此,自然可以居高临下的看待,而且,可以通过恩威并施的手段,叫对方知道,他已经不是自个的对手,最好干脆利落地臣服。

圣人并不介意将自个这些兄弟好好养着,一个亲王,一年到头能花多少俸禄呢?本朝的亲王又没有封地,也没有食邑,他们那点俸禄,又算得了什么,几代之后,一次次地降爵,更是跟平头百姓没什么差别了,拿个几万两银子,换这些兄弟安分守己,对于圣人来说,那是再便宜不过的买卖。

因此,对于徒明昊还有徒明晖,圣人心中都有了打算,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那么,圣人也不会削了他们的爵位,也不会随便问罪什么的,他们可以在亲王能做的范围之内,为所欲为,就算是偶尔越界,圣人也能够容忍。

因此,圣人很是安抚了徒明昊一番,赏赐了不少东西,假惺惺地跟徒明昊玩了一出兄弟情深的把戏,很是感情充沛地拉着徒明昊的手,回忆着当年兄弟之间的那些事情,讲着那些自个都不相信的鬼话。

徒明昀给了梯子,徒明昊也是借杆往上爬,他同样摆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说自个之前是油蒙了心,被小人挑唆得糊涂了,做了不少错事,皇兄你这般大度,实在是叫臣弟我愧不敢当,臣弟有罪,臣弟知错,皇兄你就算是有什么惩罚,臣弟也认了。

圣人这边也是在那里同意,说徒明昊之前误入歧途,全是小人挑唆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如今小人伏诛,徒明昊也是及早回头,自然是大善,以后,他们还是好兄弟。那些都是外姓人,这天下,还是他们老徒家的,他们既然是兄弟,弟弟做了点错事,既然已经认错了,做哥哥的,自然也不能揪着不放,所以,这事算是揭过去了,弟弟你以后好好的做你的亲王,跟着哥哥我走,哥哥不会让你吃亏的。

两人都是演技帝,假惺惺地一块儿表演了一番之后,大家都满意了,这才作罢。

徒明昊也是干脆,回去之后,他那位表妹侧妃就因为娘家的事情郁结于心,重病不起,虽说请了太医,但是最后还是郁郁而终,然后草草用亲王庶妃的礼仪给葬了。

徒明昊对自家那位跟自个很是同床共枕了一段时日的侧妃尚且如此,甄家那边那些他几乎没怎么见过的表亲,对他来说,更是什么都算不上,因此,压根没管甄家的事情。

甄贵太妃知道了之后,虽说也对儿子的无情感到有些齿冷,但是,她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之前那次之后,老圣人很是冷落了她一阵时日,她这些日子在后宫,因为娘家获罪,老圣人又冷落了她,顿时很是受了一阵子门庭冷落的滋味,即便是原本那些对自个很是贴心顺服的宫人,一个个也开始阳奉阴违起来,这叫贵太妃知道了什么叫做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没了老圣人的宠爱,她哪怕还有个贵太妃的名分,但是在后宫里头,失宠了的皇后尚且日子过不下去,何况是一个过了气的所谓贵太妃。

甄贵太妃固然对娘家人的命运忧心忡忡,但是,她如今连老圣人的面都见不到,想要拉下脸去求太后,结果连门都没能进,最后只好怏怏地回来了。知道徒明昊的举动之后,甄贵太妃也是无可奈何,不过她毕竟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徒明昊是她唯一活下来的儿子,与娘家人相比,最重要的还是儿子,因此,甄贵太妃最终也只能咬牙认了,回头还得去老圣人那边请罪。

她如今很是惶惑地意识到,没了老圣人,她几乎什么也不是。徒明昊虽说被封了王,但是,太子都能被废,一个亲王,手上没有自个的班底,也没有一兵一卒,若是没有老圣人的庇护,哪一天如果圣人想要发难了,只怕徒明昊只能束手待毙。因此,甄贵太妃只得硬着头皮找老圣人请罪,表示自个犯了忌讳,后宫不可干政,是自个错了,请老圣人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