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扬声音更小了,他在父母面前一直叫解别汀‘汀汀’,但从来没当解别汀面叫过。
以前怕这么叫被解别汀听见会挨揍,现在依旧不敢当面叫。
“这样啊……”木南山带着点哄的语气,“那能有老爸做的红烧排骨好吃?回去就做给你吃好不好?”
“可……”木扬闭了闭眼,怎么都舍不得拒绝,“好。”
木南山这才语气微松,换了话题。
爷俩聊了一个小时,多数时候是木南山在说,木扬在听,或是简短的应上两句。
木扬记忆中从未跟木南山打过这么长时间的电话,就算是在过去他们还是‘亲父子’关系的时候也没有。
以前和木南山通话最长的一次应该是他小学去夏令营玩,结果参加团体运动的时候磕伤了,表面上逞能跟老师同学说没事,结果晚上一接到木南山电话就开始掉金豆豆,可怜巴巴地哭诉了半个小时说要回家。
一开始木南山还以为他在里面受了什么欺负,急得不行,一边生硬地哄儿子一边叫姚鸢给老师打电话,最后才知道木扬是觉得上药太疼了,但怕别人嘲笑一直忍着,一听到老爸的声音就憋不住了。
对于儿子说要回家,木南山又好气又好笑,直接用出杀手锏:“你别汀哥哥最喜欢勇敢的小孩子。”
一句话就把木扬的鼻涕眼泪全吓了回去,再不吵着要回家了。
那次他们通了四十多分钟的电话,再往后,木扬越来越大,虽然没犯过什么大错,但也跟其他孩子一样迎来了叛逆期,顶撞父母,小错不断……
也和大多数长大后的少年一样,跟父母说不了几句就要挂电话,更喜欢跟同龄的人玩玩闹闹。
当然,也是他从小到大就没离过父母身边的缘故。
可不管怎么样,木扬从来都没烦过木南山和姚鸢,也知道他们爱自己,自己也爱他们。
但可惜,曾经他觉得世界上最好的爸妈,如今要还给别人了。
抛开解别汀,他好像真的没有家人了。
如果有一天解别汀也不要他了,那他连个归处都没有。
前世结婚前两年,木扬在解别汀这里吃了瘪生气还能跑回家待着,如今想想,这座京城里每天都热闹无比,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却无一处是归途。
木扬鼻子酸得厉害,他扬起下巴不敢低头,怕眼泪就这么掉下被木南山听出来。
木南山说了最后一句话:“扬扬,是爸妈对不起你……可爸爸永远是爸爸,妈妈也永远是妈妈。”
木南山从来没这么温柔地跟木扬说过话,以前每一次都是带着些许严肃的色彩,毕竟他在家里扮演的是一位严父的角色。
可这场身世事故让所有人都有了改变,小心翼翼的不止是木扬一人,作为父母的他们同样也在患得患失,怕木扬要认路婉,怕他不要这个家了。
可即便是情侣,把心里话说开也是件难事,何况相差一辈的父子。
于是谁都不问,谁都不敢说,都变得胆小起来。
木扬绷不住了,因为仰着脑袋,眼泪像是回流一样雾了整个眼眶,难受得厉害。
泪水溢满后,就顺着眼尾滑进发侧,木扬极力掩饰着,但还是泄露了一丝哽咽:“是我对不起你们……”
他要道歉的太多了,这么多年惹下的麻烦,让木南山和姚鸢操的心,还有占了乔媛二十多年的人生……
除此之外,还有他前世那近三年的逃避和不联系,都太自私。
在木扬看不到的那一边,木南山同样红了眼眶。
这道清晨的电话在八十分钟后终于挂断,木扬放下手机,泪水糊了一脸。
解别汀适时走过来,拿了条热毛巾给他擦拭:“等我们游轮回来,你刚好可以回家吃饭。”
木扬不再掩饰嘶哑的哽咽声:“你也一起……”
解别汀:“……好。”
木扬断断续续哭了一刻钟才缓过来,靠在沙发上跟解别汀说:“你能不能给他们打个电话……”
他有些难以启齿:“帮我问问妈怎么了。”
木扬不傻,木南山跟他聊了那么多,但却几乎没怎么提到姚鸢,估计是在那边出了什么事。
解别汀说好,拨通木南山的电话。
两人先交流了一会儿木扬的近况,能说的解别汀都说了,他看了眼身侧憋着声音的木扬:“你们最近怎么样?”
面对女婿的关心,木南山叹了口气:“你别跟扬扬说,他妈住院了。”
木扬浑身一抖。
解别汀握住木扬的手,继续问:“……怎么了?”
“高烧,这会儿还睡着呢。”木南山又叹了声,“路婉的案子起诉申请还没审批通过,暂时被放回来了……”
姚鸢昨天去看乔媛,但跟路婉起了点争执,直接给了路婉一巴掌,乔媛下意识地要维护养母,不小心推了姚鸢一下,撞到了墙上,虽然没受伤,但可以想象姚鸢有多伤心,回到酒店体温就一路升高。
解别汀蹙了下眉头:“要不要我们去看看?”
木南山拒绝了:“别了,扬扬看着估计会难受,你们好好的就行,等我回去了回家来吃饭。”
“好。”
没多聊,解别汀就挂了电话,他揽住眼尾红鼻子也红的木扬轻抚着:“没事的,已经退烧了,就是要多睡一段时间。”
木扬扯了下嘴角,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