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鸢一开口,情绪就差点没绷住,她别开脸硬生生止住眼里的泪水,不知道要怎么进行母女相认的开端。
服务生走来问:“您好,两位需要点什么?”
乔媛礼貌性地问向姚鸢:“您需要点什么?”
“……给我随便来杯咖啡。”姚鸢抵住嘴,声音嘶哑,“谢谢。”
乔媛朝服务生说:“我们一样。”
服务生微微欠身:“好的,请您稍等。”
姚鸢看着面前的女孩,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容貌神态少有五六分相似,额头和下巴倒是更像木南山。
哪怕一个陌生人在这里,他也绝对能一眼认出两人的关系。
乔媛给姚鸢递了张纸,姚鸢指尖微颤地接过,将眼角的泪光拭去后,她总算平静了些:“媛媛,很冒昧突然找到你,但也恳请你谅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乔媛张了张嘴,血缘真的是种奇妙的东西,让人哪怕在一丝感情基础没有的情况下,也能升起一股无名的羁绊。
乔媛声音很轻地问:“那您想做什么呢?”
姚鸢红着眼眶:“你知道你的亲生母亲……”
乔媛抿了下唇:“是您。”
她话音刚落,姚鸢的眼泪便瞬间落下,泪流满面:“是妈妈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
乔媛眼里闪过一丝怔愣,她顿了会儿,又给姚鸢递了几张纸:“您别哭……”
姚鸢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颤动着,眼下红肿的皮肤可以看出她有多难过。
“妈妈……妈妈想带你回家。”姚鸢将哽咽声咽回喉咙,“爸爸也很想你,这些天他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做梦都会叫你的名字……媛媛,跟妈妈回家吧!”
“您……”乔媛迟疑一秒,还是没给出任何称呼,“这里就是我的家。”
姚鸢艰难地扯了下嘴角:“你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或许是她称呼“那个女人”时语气中藏不住的敌意,让乔媛禁不住蹙了下眉头。
她沉默良久说:“虽然我身上流着您的血,可我总是觉着,养育之恩大于天,妈妈就是我的一切。”
姚鸢怔怔地望着乔媛,过了半响她才捂住嘴巴,眼球向上望着克制眼泪:“你……你跟一个小偷谈养育之恩?”
乔媛皱了下眉:“妈妈不是小偷,当年的失误谁都不想,她和您一样都很难过,都是失去了孩子的人,您不该这么说她。”
“……”姚鸢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心里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一样,疼得发慌。
明明是她的女儿,如今却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小偷说话,指责她“不应该这么说”。
服务生的到来适时地打破了僵持:“两位的咖啡。”
姚鸢低着头:“谢谢。”
“您应该很爱木扬吧,就像她很爱我一样。”乔媛握住咖啡杯,缓慢地摩挲着杯壁,“其实您不觉得吗?”
姚鸢声音低哑,几乎发不出声来:“什么?”
“一切维持原样才是最好的,您离不开木扬,妈妈离不开我。”乔媛冲姚鸢笑了笑:“就像我很依赖她,木扬也很依赖您一样。”
“木扬是我儿子。”姚鸢干涩地说,“你也是。”
“您总不能都想要。”乔媛轻叹一声,“能看得出来,您此前生活得很幸福,可妈妈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她只有我了。”
女孩的神色温柔且坚定,让姚鸢恍惚的同时也无比痛心。
她张了张嘴,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发出声音,像是被空气吞噬了一样的空寂。
“你知道吗?你本来也可以生活得很幸福。”
姚鸢搅拌着咖啡:“我和爸爸无比期待你的出生,我们都会很爱很爱你,你从出生起就能接收最好的一切和最圆满的爱,可以快乐无忧的长大,而不是像现在,现在……”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也很幸福。”乔媛抿了下唇,“您说的这些很美好,可这二十多年来的生活才是我亲生经历的,我活得很快乐。”
“可是媛媛……这本不是你要过的人生。”
乔媛垂眸:“其实我们作为子女,很难代入作为母亲的情感,我们没经历过您和妈妈当初十月怀胎的辛苦和期许,对于我们来说,一睁眼看到的是谁,陪伴在身边多年的人是谁,谁就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这些话木南山早已说过,他想要慢慢地一步一步来,让乔媛有个心理过渡慢慢接受这件事。
姚鸢本和他持一样的想法,可当知道路婉要带着乔媛搬走后,姚鸢就忍不住了。
“所以我想,虽然很对不起您,但可能一切维持原样才是最好的结果。”乔媛轻吐出一口气,有些坚定地说,“妈妈身边只有我,这么多年她也将我照顾得很好,非常非常地爱我——”
姚鸢彻底绷不住情绪了,她激动地站起身,泪流满面:“你是我女儿啊……她如果当初不把你偷走,你现在应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衣食无忧……她爱你,难道爸爸妈妈就不爱你吗!?”
咖啡厅里为数不多的客人纷纷回首看向角落里的两人,乔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您别激动,我……”
“我怎么不激动?我亲生女儿被一个小偷偷走二十多年!”
姚鸢颤抖着,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你说她爱你,可我的女儿我自己难道不会爱吗?用得着一个小偷去爱!?”
她的孩子当着她的面称呼别的人为妈妈,却对她一口一个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