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言点头,拉门进入。
斯言姐,过来先许个愿。凌陌这句姐脱口而出,凌为详笑容僵了僵,说道:没大没小的,叫斯言姐姐合适吗?
凌陌不以为然:我看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小时候不就这么叫她吗?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辈分在这,哪里能随意变换的?
程斯言笑笑:叫什么都可以,我无所谓。
你也别无所谓,一个家里辈分错乱,成何体统。凌为详和程斯言须维持夫妻和睦,多年来的天枰不能倾斜,凌陌不知道夫妻二人的相处方式,他也不能让女儿觉得父亲为了前途娶了个名义上的老婆。
让他颜面无存的事,必须扼杀。
凌陌和程斯言相视一看,扫兴地摇摇头。
樱花主题蛋糕,粉色的奶油如花瓣点缀着,充满春天梦幻的色彩。
这是凌陌的杰作,她插上18岁形状的蜡烛,故意说道:今天是斯言姐生日,弄那么老气干嘛,姐总比后妈好听,对吧。
后妈也是妈,没让你叫妈已是让步,姐姐什么的不许叫就是不许。凌为详突然上纲上线,凌陌本就对他有意见,再想到季茗对自己的态度,想到自己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顶嘴:现在家里又没有外人,你也不在单位,何必要用命令语气跟家里人说话,你怕不是当领导当上瘾了。
你...凌为详气到无语,程斯言忙伸出手,把两人距离拉开:二位,给我这个寿星一点面子ok?我正打算许愿呢,中午的生日是应酬局,现在才是自己的时间,你们不会剥夺我一年中最大的特权时刻吧?
父女俩的间隙,如古城墙上的裂纹,经过日月星河,风雨摧残,终生出难以愈合的裂痕。
悄然而起的硝烟被程斯言覆灭,她象征性地开始许愿。
我没什么愿望,就希望这父女俩啊能够敞开心扉,坦诚相对,早日消除隔阂。
不知她是故意为之,还是好心劝诫,有意提及坦诚相对四个字。
凌为详默然不语,凌陌没好气地说:愿望说出来怎么还会灵。
愿望不说出来,你们当我透明人呢,说吵就吵。程斯言说着吹了一口蜡烛,她的话是在内涵凌为详,不知他能否get其中之意。
你说话别含沙射影的,我跟我爸什么时候没有坦诚相待了?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两人一唱一和,假装拌嘴演双簧。句句投射凌为详,他不傻,只是不露喜怒。
好了,好日子不要吵架,吃蛋糕吧。他笑脸盈盈,变得平易近人,情绪切换自如。
老干部的慈眉善目,让人无法把他和那些过分的行为联想到一起。
三人各有心思,好好的吃蛋糕,弄得像默哀,凌陌寻思着今天出柜,程斯言满脑子都是私家侦探的汇报内容,凌为详深藏不露,看不出任何异常。
过两天我去一趟海西,盘了一家客栈。程斯言边吃蛋糕边说,既然都不开话匣子,她来开好了。
凌为详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盘什么店?事业做这么大了还要去外地盘店?
这不春节去玩结识了开客栈的柳老板嘛,她说那边有家客栈要转让问我有没有兴趣投资,她自己资金有限,我还挺喜欢那里,打算买下来度假用。
哪家?隔壁的?凌陌故意问。
一叶清舟,不远吧,听说那边老板要离开海西。
真是可惜,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要放弃那么好的地方,那边可是人杰地灵,隐世避居的好地方。
是啊,好地方不能拱手让人,反正也没多少钱,买就买了。
怒火的种子在心里一旦埋下,总会燃起,凌为详一忍再忍她俩的话里有话,到现在还是这样。
他丢下手中蛋糕,冷着脸说:我一直都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现在看起来你们并不想这样。
终于逼出了他的心里话。
凌陌偷偷扬起嘴角,看向程斯言。
详叔,你这句话就言重了,我跟陌陌的对话没有拆家意思吧?
爸爸应该是心里对我有所不满吧。
哼,我做事光明磊落,在仕途上遇到过那么多困难险阻都不怕,还怕你们查我质问我?他掌控一切,就连程斯言找司机,找私家侦探也都一清二楚,只是不想点破。
如果不是凌陌和程斯言你一言我一语,他真的不想在今天撕破脸。
呵,爸爸支开我们去找别人麻烦,叫光明磊落?凌陌至今都不敢相信,也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是你荒诞在前,还嫌不够丢脸是不是?天天赖在一个已婚女人家里,抵死纠缠,图什么?
图什么?我图一个能让我踏实安心的人,我图一个曾经对我倾尽所有的人,我图一个不求回报对我全心全意的人,您说我图什么?
凌为详怒气腾腾,可想到凌陌过世的母亲,想到自己忙于工作,疏于陪伴,于心不忍。
我知道季茗在学校对你照顾有加,所以爸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帮她处理了麻烦,这是我对她照顾你的感谢和回馈。过去这么多年,你该收心了,爸爸也要退休了,打算以后多陪陪你和爷爷奶奶,弥补这些年的缺憾。他觉得自己老了,想回归家庭,可失去的时光和情感,就如裂缝,无法修补。
我已经过了需要你的时候,既然你给我自由,就请你给到底吧。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如果不跟季茗在一起,也不会和别人在一起,这辈子就当个活尼姑,你也别想着抱外孙之类的,不可能的事情。凌陌心意已决,无论凌为详用什么手段,都逼迫不了他。
即使不能跟季茗重修于好,她也不会跟任何人结婚,大不了像顾若清那样,孑然一身,了却残生。
看来这些年我不该纵容你,我不该因为对你妈妈的愧疚,因为斯言的求情给你自由,让你生出这些违背伦理的思想来。凌为详觉得凌陌表面乖巧听话,实则已是脱缰的野马,无法拉回。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放任,父女俩的渐行渐远让他难过,可当他想拉回的时候,已经晚了。
爸,我已经29了,这些年自己在外面一个人住,自己努力工作,从没靠过你,我真不需要您为我安排好人生。凌陌试图平心静气地沟通:平心而论,优越的成长环境和衣食无忧的生活让我一直被保护着,没吃过什么苦,可就这种别人仰望的家世,都让我总在羡慕别人,我甚至羡慕过季茗,体验过了人间疾苦,更懂得温饱的珍贵。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凌为怒终于发作:羡慕季茗,你傻了吗?你知不知道季茗有个什么样的父亲?你知不知道她小时候经历了什么,你生在福中不知福还敢说这种不知所谓的话,真是可笑幼稚。他的怒气随着音量释放,如同咆哮的野兽,几近失控。
程斯言见准机会插话:陌陌,别说这么不懂事的话,能够在这种家境下成长,许多人梦寐以求。
可是我宁愿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也不想从小失去妈妈,失去爸爸的陪伴,现在还要被他的控制欲束缚着。凌陌指着凌为详,眼眶微红,声音有些哽咽。
这种指控责怪彻底激怒了他。
你懂什么?!如果不是我安排人带走季华明,解决后续麻烦,弄了个假死。季茗早就被她爸爸卖了抵债,你知不知道?别说我不会接受你跟女人在一起,就算你跟女人,也不能跟季茗这种家庭的女人有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