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没说话,反手将门带上,然后看了一眼桌上那瓶酒:“带吃的就算了,带酒是怎么回事?”
裴恕拿起那瓶酒,在手里掂了掂,狡黠一笑:“提前庆功。”
林蔻蔻一怔:“庆功?”
她忽地想起今天白天,自己走之前的事,于是有了猜测:“猎协那边的事很顺利?”
“岂止是顺利。”裴恕一想到白天展台那边的事,险些笑出声来,一面将打包袋拆了,外卖盒一字排开,一面道,“你真该留下来看看好戏,就知道你在圈内的人缘有多好。”
林蔻蔻走时,他已经与陈志山私底下说好,既然有1/3的猎协成员同意就能召开大会,决定是否罢免航向的理事会席位,发起动议的人也有了,那剩下的就是如何凑够那1/3的人同意。
裴恕之前就已经经由林蔻蔻认识了参加大会的大部分人,这时活动起来便非常方便。
有歧路那搭建未完成的寒酸展台在那儿,就算他不主动去找人搭话,其他人或是出于好奇、或是出于同情,都会主动来找他。这时他再极为逼真地表演一番被“老资格”理事会成员航向欺压的苦闷,效果简直拔群。
裴恕道:“看来大家都喜欢看帮助弱者声张正义的桥段,也喜欢痛打一些落水狗……”
林蔻蔻道:“那不该夸你演技一流,把大伙儿骗得团团转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恕这时已经把酒开上了,抬眸望她一眼,道:“你知道你半道走了,我怎么跟他们说吗?”
林蔻蔻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裴恕淡淡道:“我跟他们说,林顾问身体不大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林蔻蔻:“……”
嘴角抽搐了一下,她顿时用一种看禽兽的目光看着裴恕:“你还是人吗?拿我出来卖惨?你这样说,别人还不知道要脑补多少!”
裴恕却眨眨眼:“你难道不该夸我聪明吗?”
第一次,林蔻蔻对此人脸皮的厚度叹为观止。
裴恕只道:“话要全说出来,就显得假了。谁不知道你当初签了竞业协议才离开航向?算得上忍辱负重;重新回到行业,也没有挖老东家的墙脚;更没有刻意针对,算得上仁至义尽。你现在到歧路,航向就针对歧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联想。”
当时那些人的表情,简直显示着他们空前一致的想法:林蔻蔻,一个大写的“惨”字!
裴恕人缘本就不好,就算前段时间有林蔻蔻为他引荐,缓和了不少,可他敢说,如果是自己倒霉的话,恐怕大家都在一旁拍手称快,看笑话还来不及。
可换了林蔻蔻就不一样了。
圈内公认的好人缘,实力强,先遭受过不公的待遇,今日又被刻意针对,别说那些原本跟她有交情的人,就算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听了也得义愤填膺!
更别说,还有个老好人孙克诚现场表演什么叫做“委屈”。
航向要能翻身,裴恕敢把自己名字倒着写。
他说着,已经从柜子里取了两只酒杯倒上,然后将其中一杯递给她:“这总值得喝一杯了吧?”
林蔻蔻接了那杯酒,久久望着他,终于没忍住道:“你真的——”
裴恕举杯轻轻同她一碰,一副谦逊姿态:“谢了,我知道你想夸我,但不用说出来,我知道就好。”
林蔻蔻:“……”
怎么有人能把“无耻”二字修炼得如此出神入化、不着痕迹呢?
她叹服了。
姓裴的混进她房间,跟回了自己家似的,酒开了,菜摆好,他还拉来两把椅子,亲自帮她掰了筷子,招呼她坐下吃饭。
只不过菜摆在靠窗的茶几上,坐椅子太高,不方便。
林蔻蔻坐了一会儿,便干脆舍弃椅子,盘腿坐地毯上吃,这下高度刚好合适。
裴恕见了,想想也把椅子推到一旁,坐到了地毯上。
林蔻蔻向来没什么架子,比较随意,可这祖宗一直矜贵得很,昨晚带他去坐一趟轮渡他都嚷嚷半天,现在居然就跟着她这么坐下了?
她不由带了几分古怪地看着他。
裴恕猜到她在想什么,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这叫‘近墨者黑’。”
林蔻蔻心绪微澜,没有接话。
裴恕便跟她讲白天发生的事,以及他听到的一些其他组的消息。
大家都跟中了邪一样,不太顺利。
薛琳那组是因为她脾气不好,其他组员渐渐不愿意听她的,凡事都得舒甜从中斡旋,才能保证这个小组不立刻分崩离析。
庄择那组则是因为意见分歧,在如何说服候选人跳槽这个问题上,庄择的想法过于出格,遭到了其他人的强烈反对。
三组大概是最离奇的。
最初因为三位大佬吵架,项目进度停滞不前,好不容易昨天重新开始合作,三个人各自按照自己的方案筛选了候选人提交上去。可今天一见,一手客户公司的情况和薪酬待遇,三位候选人掉头就走。并且其中一个人还将这件事当做笑话发到了网上。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给一家破公司招聘空姐前台,还得是阿联酋航空的……”裴恕说到这里时,幸灾乐祸之情简直溢于言表,“三位金牌猎头,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却在阴沟里翻船。要早知道大会这么好玩,我早几年就来了。”
三组的情况林蔻蔻早知道,只是没想到这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剧情已经以八倍速发展到这个地步。
一想到那三个人吃瘪,她都忍不住跟着乐了。
只是她掉转头,一看到裴恕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架势,忽然想起点什么来:“笑这么高兴,你在贺闯那组,很顺利?”
“我在贺闯那组?”裴恕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极为微妙的神情,静了一会儿,然后小声问,“你觉得有我在,他这组能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