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2 / 2)

“现在是夜里。”

“……夜里更不准做白日梦!”

随后便是悬崖前,万箭齐发,冰凉的液体从眼里滑落,那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这感觉如此鲜明,仿佛就在此时此刻……

“元宝儿?元宝儿!”耳边有人疾唤,“灌多了水吗?到底先按心口还是先做人工呼吸啊,不管了,一起吧……”

刚恢复一些听觉,知觉也渐渐复苏,只觉心口压力大如山,五指山,嘴上触觉却又软绵绵。这冰与火的考验,顿时将我烤醒。掀了掀眼皮,光线涌入,驱散了黑暗,然而视线依然受阻,朦胧视线里,一张近处的脸几乎压在面上不过咫尺的距离。

嘴上与心上两处压力,让人不得不清醒过来。

我抬起手,轻轻拍到对方脸上。他又惊又喜,停了人工呼吸,抬起头:“元宝儿!”

他浴衣湿漉漉,如今已不在水池内,想来是在池边了?我感知了一下周身,也是湿的,两个湿漉漉的人压在池边,一想我就呛出了几口水。他忙将我扶起,我继续呕了几口水,这才觉得呼吸畅通。

“原来果然有效啊……”他大发感慨。

我呼吸几口后,道:“虽然我读书少,但是谁教的人工呼吸要伸舌头了?”

被抓住破绽,他顿时窘迫:“……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我低头看向某处五指山:“按压心口是这样的细节么?太傅你究竟在按哪里呀?!”

他嗖的一下收回还抚在某处的手,面上一红:“不是把你救醒了么,虽然手法不是太娴熟……”

我盯着他,盯得他扭开头,瞧他脖子都红了,救人情急中浴衣也敞开一些,锁骨若隐若现,衣物贴身,腰腹便也赫然在目,视线再往下走……

“陛下若是想看……”

“呸!谁想看了?”

我手脚并用,爬起来逃走,然而脚下遭水一滑,啊了一声,再度翻进了水里。

姜冕吃了一惊,顾不上更多,忙也跳下来,往水里打捞:“元宝儿?”

这回我醒着,当然不会沉底,他却以为我会再度溺水,想也不想便分开水波,冲来紧紧一抱,往池边去。拖到池边,见我安然无事,只是目光凝在一处。他随之看过去,湿透的布料遮盖的可疑行迹,顿时恼羞成怒,抬手一掌拍我额头上,将我打醒。

我扭头,顾左右而言他:“朕、朕没事了,方才有点小晕眩,不小心栽水里了,太傅洗完了就赶紧替朕写圣旨吧,朕还要赶着去吃饭……”

姜冕推我去一边:“转过身去。”

乖乖照办,转身,听见后方哗然出水声,就着水面倒影,见太傅自解浴衣,扬手池岸拿了衣袍,披到身上,出浴。

随着衣物窸窣声,真空披外袍的太傅,衣袂带风,行走间可谓步态风流,径直走去笔墨纸砚边,跪坐地上,持笔蘸墨:“写什么?”

我坐池边,脱了湿掉的鞋子,池子里边泡脚边道:“就写朕如何赏识天章阁,文辞要含蓄内敛,又要张扬奔放,既要表现出朕对士人与学问的看重,又要体现皇恩浩荡福泽苍生的内核,总之就是要恩威并重,含蓄地让人知道天章阁地位已不同昔日……”

话音未落,那边提笔就文,下笔如神,挥洒自如间,一道高标准的圣旨就拟好了。

他落笔吹墨,神态娴雅:“往后陛下再要拟这种圣旨,最好交由亲近可信之人,否则旁人只怕以为陛下这是故意找茬,闹不好要引起政变……”侧头朝我一望,目光便胶着在了水下。

我察觉不对,赶紧找鞋子。原以为这个寓意重重的圣旨起码要酝酿半晌耗他不少精力,这期间我便可好好泡泡脚,谁知预估误差竟这么大。

他搁下圣旨,走来。我已套上了一只湿透的鞋子,然而一切都是枉然。

“鞋子都湿了,还怎么穿?”理由如此正直,手却探进水底,脱掉鞋子,抚上脚背……

湿的何止鞋,还有衣裳,鞋不能穿,衣裳怎么就能……

正在心内做着严谨的逻辑推理,就感觉哪里异样。定睛一看,差点滚落池底。

抬手一掌拍他脑门上:“洗脚就洗脚,太傅你在看哪里?!”

凑在身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结果就是你以为他在洗脚,其实他在进行一场沾衣欲湿杏花雨的目测。

☆、第72章 陛下坐朝日常一零

跑进侧殿里更衣,换掉湿透的衣物鞋袜,穿上一件宽松的外袍。出来时姜冕也已更好了衣裳,圆衣领处露出浅浅一圈白色中衣,整饬严谨,脸容淡然,气质顿时端庄起来。

我越过他,抱了代笔圣旨往殿外走。他提了笔墨纸砚,大长腿几步跟上,语含不满:“陛下怎么不用那根白玉簪?”

我自台阶上侧身回望,惋惜道:“不小心弄丢了呢。”

他顿住步子,脸上的惊愕神情一点点扩散,仿佛我弄丢的是定海神针,见我如此无动于衷,他只好泄气,脸上的惊愕换作一点点无奈,发自肺腑地叹口气:“丢了就丢了吧,家传再久,也就是个物什。”

“太傅不心疼?不怕家族长辈追究?”我细细看他神情,明辨真伪,不信他真能如此豁达。

他下了一步台阶,与我并立,经过了方才短暂的惊愕后,面容也淡淡然了,甚至侧头笑了一笑,嘴角绽了个小窝:“这玉簪家里传了几代,族规不准典卖家财,卖了也能从典当铺子里追查源头,将不肖子孙族规处理。既然不能卖钱,留在手里也就一文不值,顶多就是个赏玩价值。留不住,也是无缘,谁捡到便是谁的缘分吧。当然,若有心怀不轨的,捡了典卖,我西京家中耳目众多,追查到源头,倒霉的也不是我。”

这番有理有据的说辞,果然才比较契合真相,原来豁达是出于这个歪理论调。

我摇摇头,走下台阶:“西京姜氏出了你这个不肖子孙,真是家门不幸啊。”

“我也这么觉得。”

“……”

没有让他惋惜心疼被打击到,真是一点不好玩。对钱财不上心,权势地位不上心,还真是不好拿捏。

……

我先去了掌管宫中内务以及传达旨意的内侍省,只太傅一人作陪。内侍省宦官们忙进忙出,行色匆匆,无人理会擅入的我们二人。我们一路走到内侍省正殿,还未迈入,便听里面有人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