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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鸟出卖的太傅只能高冷起一张脸,面瘫起来:“厨艺亦是六艺之一。”

☆、第47章 陛下还朝日常二一

今日大理寺闲杂人等一律被清空,有宫廷大案开堂待审,皇室贵胄出席,御史台监审,气氛极为凝重。

因为竹间这一耽搁,我们赶到大理寺公堂时,所有人都到齐了。大理寺卿杜任之大堂高坐,公堂一旁坐着皇叔,一旁站着御史大夫与御史中丞,公堂之下站着原本已收监的阿宝,此时形容憔悴但似仍抱有一线希望。

我与姜冕先后迈进公堂大门,众人皆转过视线。杜任之自公堂座椅上站起,明着是因姜冕太傅身份而见礼,暗着自然是因顾忌我。御史台的两名高官对姜冕致意后,齐齐狐疑地注视于我。

大朝会上虽然他们也都在,但离得较远,大概对我容貌未曾详加审视,但数年君臣,即便我那替身少年动辄称病不朝,御史台多少也见过我这张脸,熟识算不上,大概也能依稀眼熟。

此刻我依稀眼熟地站在他们面前,同时还有个依稀相似的阿宝。只怕他们要更加惊叹郡主同陛下的皇家血统了。

姜冕同皇叔互相示意后,也坐到了那一侧的另一把椅子上,还有侍从奉茶。自他进门,阿宝视线便投到他身上,胶着难分,牢狱内熬出的憔悴容颜也涤荡一空,重焕生机。姜冕只随意掠了她一眼,并不如何停留。

我找了个适当的距离站了,满堂视线唯有晋阳侯不着痕迹。我这皇叔于公开场合便是一副贵胄气派,端雅清贵,目下无尘,不染俗物。这场公案里,他挂了名,真假郡主——名义上皇叔的掌上明珠,对此也瞧不出他的倾向与端倪。王侯气度,果然是久经历练凝铸的。

大理寺卿道明原委,重述此案情节与初审结果,因眼下有人翻案,故而重审。一旁堂案主簿一字字记录,不敢有差。

御史台为自己这一天赋之权得以插手大理寺案件而表示满足。

官样过场走完后,案子的关键又到了真假郡主自辩环节。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回阿宝翻案得令人瞠目。

“回禀各位大人,阿宝自幼在民间长大,并不知自己身世,唯听母亲提到过阿宝生父,说父亲是她平生仅见的一位奇男子,文武双全,是开国战火里走出来的浴血将军,有不世功勋。然而他背负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深爱一人而不可得,为了维护那个人,他自甘放逐。母亲就是在这时闯入他的视线。因母亲同那人长得极似,他便将对那人道不出口的爱渐渐转移至母亲身上,后来便有了我。”

阿宝有条不紊道来自己身世,满堂震惊,纷纷拿眼看向晋阳侯。

晋阳侯还是端雅清贵的形容,但面色略白,仿佛被言语拉入尘世,无法挣脱命运的束缚,面有哀戚与薄怒。

大理寺卿也万万没有想到阿宝竟有说书人天赋,阿宝供词里的父亲身份同晋阳侯太过吻合,更是贵在虚实相嵌,离真相只有半步距离。

“阿宝姑娘,你所言可属实情?你所谓的父亲,其功勋经历,举国皆知。然而涉及隐秘之事,无法辨别真伪。以及你所谓的母亲,身在何方,可否传来作为人证?”

阿宝面容凄然:“大人,阿宝对天发誓,今日所言字字属实。母亲早已不在人世,临去时见我孤身一人,便将父亲之事告知。但母亲不欲阿宝卷入皇亲身份,便令阿宝谎作失忆,投奔当地县令。然而县令婉转得知阿宝身世,想要因此邀功,逼迫阿宝前往平阳县面见暂为巡按的姜太傅。谁知姜太傅身边已然有了一位郡主,而且同太傅十分亲昵,二人不避闲言,吃住皆在一起。太傅听信那人为郡主,便斥阿宝为伪冒,根本不听阿宝解释。阿宝虽顺着母亲遗言,并不愿卷入真假郡主一案,但身不由己,一件件事情逼得阿宝不得不自证身世才能苟活。”

满堂继续震惊,纷纷看向姜冕,眼神是佩服的。堂堂太傅竟能不避闲言同郡主传绯闻,这是何等的……风流无耻。

晋阳侯自身的风流韵事未洗清,但不妨碍他投向姜冕一瞥,深具无言审判之威。后者颇感压力,但似也无力反驳,谁让阿宝说的这些事情它并非虚言呢。

我在一旁对阿宝很是刮目相看,两段供词便深入剖析了当朝两名权贵的人渣秉性,简直入骨三分,让人不得不信。

被戳上“色胆包天”标签的太傅姜冕顶着众人瞩目的压力,还得作淡定模样,端得极为辛苦。然而我一点也不同情他。平阳县他所作所为,以为天不知地不知,胡作非为一件件,也该被收拾一下。真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大理寺卿终于从听八卦中暂时脱离,神情复杂看了看同他处于三角关系的姜冕一眼,随后正了正色,重新面对阿宝:“既无人证,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太傅乃是正直之人,岂非你口中罔顾王法只徇私情的好色之徒?”

最后一句很带个人感情,断句语气都别有情绪。

晋阳侯也再看了姜冕一眼。

姜冕无奈只得再顶一层厚脸皮。

虽无人证,阿宝也依然成竹在胸:“母亲说过,朗朗乾坤,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无需去辨,一切自有天定。可阿宝觉得,明珠蒙尘,骗子却逍遥法外,无异于天道下的讽刺。阿宝必要自证身世,令母亲余情得寄,让父亲知晓。母亲与父亲做夫妻时日虽短,且并未有明媒正娶,父亲依旧是孑然一身。但母亲对父亲的熟知,恐怕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父亲不为人知的隐私,母亲也是唯一知晓的人。”

事涉皇族面子,大理寺卿不得不请示晋阳侯是否方便阿宝说下去。

晋阳侯沉默片刻,淡然道:“让她说。”

“因身份之别,父亲无法同所爱的女子在一起,也无法对天下人坦言。情结郁怀于心,无法排遣,机缘巧合他又遇着另一名女子,便无法控制寄情于她。父亲用情至深,母亲自然深知父亲的一切特征,比如,父亲曾为所爱女子挡下一箭,肋下箭伤经年仍在。”

晋阳侯面色不改,然而放在膝上的手指颤了一颤。

大理寺卿请示,晋阳侯轻轻点了点头,却道:“此事许多人皆知,我身上箭伤并非隐秘,不足为奇。”

阿宝从容又道:“父亲从未叫过母亲真名,却唤她——阿夜。”

晋阳侯离座起身,面色瞬变:“不用再审,阿宝乃我民间遗珠!”

真假郡主一案就此尘埃落定。

晋阳侯父女于大理寺公堂相认,御史台表示场面极为感人,少有见晋阳侯如此动容,不愧是亲骨肉。也幸亏御史台发现得早,不然大理寺就此多了一桩冤案,可见大理寺卿断案多么不靠谱。于是大理寺就被弹劾了一本。

当然,弹劾奏本朕暂时看不到。

因为朕被投进了大理寺大牢,原本关押阿宝的地方。

我坐在牢里托腮冥想,阿宝是怎么成功翻案的,帮助她获取这些信息的是谁?为什么会有人得知皇叔的秘辛,连皇叔都不得不冒认郡主,以终结此案。

冥想到了傍晚,腹中饥饿也想不出什么端倪,只能祈盼晚饭的到来。天大的事情,等吃饱了再说。

左等右等,终于盼来了牢狱餐。

饿得眼花缭乱的我,坐在牢中地上,看着款款前来开锁送餐的狱卒都觉爽心悦目。狱卒进得牢内,放了托盘到一张破败的小木桌上,见我迅速奔了过去坐下,竟叹了口气,也同我一般坐到了地上,压住了我揭碗的手。

难道吃牢饭还要行贿?我吃惊地看着他,越看越觉食欲大涨,不由咽下口水。

这狱卒胆大包天,在我脸上掐了一把,狠狠道:“什么时候你还这么有食欲,难道没看出我是谁?!”

我揉揉眼,才看清狱卒灰服之下,竟是——“太傅?”

他又给我脸上一捏,大约觉得手感太好,有些上瘾:“你竟没第一眼认出是太傅!”

我趁机掀了食盒盖子,见里面是只砂锅,装的是——卤煮!!

提了筷子直奔主题,埋头虎吃,也没在意旁边碎碎念:“我竟连卤煮都比不上,你就坐拥江山卤煮好了,雇个御厨就够用了,也用不着太傅。”

我就在太傅幽怨的注视中吃完了一顿卤煮,身心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