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和在她对面坐下,笑嘻嘻的道:“怎么不敢跟我赌,怕输给我?”
却听安然道:“赌注是什么?”
安子和眼睛一亮:“赌注就是你开馆子的本钱,如何?”
安然一愣:“什么意思?”
安子和:“你不是想出去开馆子,又怕没本钱吗,我有,如果你赢了,等你出去的时候,门面,本钱都交给我,保证帮你料理的妥妥当当。”
“那如果你赢了又如何?”
安子和呵呵笑了:“若我赢了,你也没什么损失,馆子照开,老板必须是我,你算我雇的厨子,馆子盈利的部分也会给你一半,算作红利,只不过有一样,你不许半截撂挑子,需待在我这儿至少五年。”
见她皱眉又道:“放心,我只是说你必须留在馆子里,并不会限制你的自由,而且,你不是想去外头走走看看吗,与其给别人当厨子,不如给自己,等咱们赚了钱,你想去哪儿,就在哪儿开个馆子,就像安记酒楼一样,如此,既赚了银子,又不耽误你开眼界长见识,岂不是两全其美,更何况,如果你想知道一个地方的饮食习惯,食材特点,烹饪诀窍,莫过于融入当地,馆子开出了名气,自然会引来当地的名仕,这些名仕大都是老饕,你想长见识开眼界,与这些人接触,岂不事半功倍。”
安然深深望着他:“我倒不知,你竟有这么大的善心,这么做与你有什么好处?莫非你真是观音菩萨,想救苦救难普度众生。”
安子和目光闪了闪:“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有一样不好,疑心重,总是下意识防备我,有件事儿到今天我都想不通,我倒是哪儿不好,让你如此时时防备着。”
说着,叹了口气:“实话跟你说也没什么,当管事终不是长久之计,你不刚也劝我要寻个出路吗,如今我想出了一条路,你又疑心,倒是让我如何?”叹息着满脸黯然无奈。
安然不觉有些愧疚,自己的确防他,主要因为之前的那些事儿,让她下意识觉得这家伙不是好人。
如今想想,的确有些过了,事儿都说开就过去了,自己再如此倒显得小肚鸡肠了,而且,不可讳言,安子和话的确让她动心。
想出去走走说着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这里不是现代,如果在现代,背上包就走,不管是深山老林还是荒原大漠,只要一个包,哪儿都能去。
而这里是古代,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车,想要去趟江南都,必须做至少一个月船,还有最现实的,钱,自己是可以凭借厨艺打工赚钱,这样虽然可行,却不一定安稳。
而且,自己并不是什么知名大厨,又不想用师傅的名号去招摇,能找到的工作,也就是一般小馆子的厨子,而这样的厨子一般都是兼职打杂或伙计的,基本一天到头都在干活,哪有时间出去。
如果安子和说的能实现,自己跟他开个馆子,即便老板是他,自己能拿一半的盈利,也相当于二老板了。
安子和说的馆子,既然能引来名仕老饕,自然不会规模太小,便比不上安记酒楼,也差不太多,后厨应有不少人,自己也就当个总厨,调配人员分工,监督菜品质量,偶尔上灶,如此,便有了大把时间,可以出去,可以深入了解当地的饮食习惯,特色菜品,烹饪技巧,进而让自己有所收获。
无疑,如果此事成真,会省去很多麻烦,让自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去钻研厨艺,只不过五年,为什么是五年?安然疑惑的问了出来。
以安子和开出的条件来看,加上五年的期限完全没必要,即便他是老板,自己却是拿着分红的总厨,可以说,这件事成了,自己就算找到了经济来源,这么好的事儿,求都求不到,自己疯了才会不答应,所以,加上五年的期限做什么?
安子和却笑了:“之所以加上五年是我的私心,做买卖吗,丑话都要说在前头,如今你一文不名,自然觉得在我的馆子里无妨,等将来你声名远播,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厨,到那时,自然有不少人捧着千金万金来请你,虽然,我觉得你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丫头,可也怕万一, 毕竟金银迷人眼,财帛动人心,我总的给自己找条后路不是,想必五年也能赚些银子,便你撂挑子走了,至多把馆子关了,回冀州来买几亩地当个田舍翁,不至于人财两空流落街头。”
安然忍不住嗤一声笑了起来:“人财两空貌似不是这么用的,而且,再如何,你也不可能流落街头吧。”
安子和嘿嘿笑道:“这可没准儿,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无常,富贵不过转眼云烟,别看今天山珍海味吃都吃不清,说不准,明儿就连要饭花子都不如了。”
安然愣了楞,安子和这些话,虽有些消极悲观,细想起来却极有道理,就拿自己来说,几个月前还是安记的传人,顶尖大厨,如今却是安府里的小丫头,还是个爬床悲催的丫头,可见的确是人生无常。
正有些出神,忽听安子和催她:“这个赌注如何,你应不应?”
安然回神:“这个赌注对我没半分坏处,只你想好了就成,要知道,你如今是安记酒楼的管事,又跟大老爷沾亲,只要在冀州府,永远都会有你安子和的体面,出去可不一定了,所以,你还是再想想的好。”
安子和点点头:“听着倒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说的对,总的寻条自己的出路,而且,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志在四方,不该拘于眼前的方寸之地,若能成就一番事业,方不负这七尺之躯。”说的铿锵有力,豪情万丈,连安然都不觉被他感染,仿佛看到了不远处平坦宽敞的康庄大道。
却忽听安子和道:“既然你我都同意,是不是该立个契约?”
安然愣了愣,契约?不至于吧,虽被安子和感染的心情激荡,可安然还是觉得因为这点儿事就立契约,有些小题大做。
显然安子和不这么想,在安然愕然的时候,已经寻出纸笔,写好两份契约,并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印,印在了上面,推给安然,示意她签字。
写的颇为详细,尤其注明五年之期,最后有安子和的小印,安然仔细看了看,不禁道:“敬之是谁?”
“是我的表字。”安子和说着不忘催她:“写上你的名字,赌约成了,我也好猜这煎饺的最后一样馅料。”
安然忽觉好笑,这事儿怎么想都像儿戏,偏安子和非要立契约,既如此签就签了吧,反正自己也不吃亏。
想着,执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刚写完,安子和就拿了过去,瞧了瞧有些嫌弃的道:“字写的真丑。”
安然脸一红,不乐意了:“我是个厨子,能识字就不错了难道你还指望一个厨子成为书法大师不成,而且,哪儿丑了?”
自己的字虽说比不上林杏儿,却也不算太差,只不过,有些用不惯毛笔罢了,这也不是她的错,现代已经是人工智能的时代,笔都用的少,更何况毛笔这种传统的东西,书法大都是用来修身养性,早已不是必须的技能。
林杏儿的书法之所以拿得出手,是因她家祖传中医,中医需要开方子,林杏儿从会开方子那天,用的就是毛笔,自己是个厨子好不好。
安子和见她一脸恼色,不禁笑道:“你的字也不是丑的没法看,只是没有筋骨,软趴趴的,字是门面,总要能拿得出去才好,回头得空我教你。”
安然撇撇嘴:“你还是猜猜最后一种馅儿料吧,若猜不出,依照契约,开馆子也没你什么事儿了。”
“这有何难?这煎饺里放了萝卜干,我猜的可对?”
从他开始说起开馆子,安然就怀疑他知道,可等他真说出来,仍有些意外,菜脯煎饺认真说是一道潮汕的点心,菜脯就是当地的腌萝卜干,做法跟北边儿的类似,将萝卜洗净,放太阳下曝晒,晚间收回,用竹苫围实,撒上盐,上面用石头压实。隔天再曝晒,不断重复,至萝卜干扁为止。
北方多会切成条或撒上五香面,就着粥吃,咸香可口,这儿自然没有潮汕的菜头萝卜干,倒是有自己从厨房拿过来的腌萝卜条,晒得干干,安然拿过来本是就粥吃的,刚临时想到这道菜脯煎饺,便拿过来切碎放到了饺子里。
用腌萝卜条做馅料是潮汕的做法,北方人大都不知道,倒不想安子和竟然能吃出来,便安然都不禁道:“你还真长了条好舌头。”
安子和摇摇头:“这话说得,不是我的舌头长得好,是我之前吃过一次,味道个别,因此记住了。”
安然好奇的看着他:“你去过潮汕地区?”
安子和摇摇头:“潮汕倒是没去过,在福州待过些日子。”
安然点点头,倒也怪不得他能吃出来了,想着,不禁好奇的问:“你还去过哪儿?”
安子和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碗茶,喝了一口:“要说我去过的的地儿,可多了。”那洋洋得意的样儿,安然真有些看不惯:“你就吹吧,牛可都死了,你一个念书的秀才,哪有空闲到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