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笙微微坐直身体,直视柳乘铨的眼睛,所以,柳先生早就知道杜彬这个人的存在了,那一开始为什么要否认?
柳乘铨点了雪茄,放到嘴边慢慢吸了一口,然后才抬眼看向庄笙,语气微沉,怎么,庄先生是怀疑我了?
不等庄笙回答,进门后除了打招呼就没怎么开口像个看热闹的孟衍,从沙发靠背抬起身,放下了翘起的大长腿,懒懒地往柳乘铨看过去,怎么,柳先生做了让人起疑的事,还不让人怀疑吗?
柳乘铨眼神微沉,一时沉默下来没有说话,手中的雪茄往烟灰缸里磕了磕,抖落一点烟灰。他抽了口雪茄,语气缓和下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作为男人,这种事情总不好承认。
孟衍的视线没有挪开,眼神很平淡,但柳乘铨却感觉到了压力,比他面对那些老辣的谈判对手时还要棘手。
不仅在心里骂了句,一个大男人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而且在他头顶发绿的时候这种形同秀恩爱的行为,是不是太不道德了点?
柳乘铨内心诅咒,面上却客气地笑了笑,何况我找两位来只是为了寻回失窃的画,其他的事情自然有警察来管。
庄笙微微皱眉,不管是警察办案也好,还是我接了委托也罢,现在柳夫人成了关键人物。本该出现在拍卖会的画再次消失,现在谁也不知道画去了哪里,或许问问柳夫人能有所发现。
柳乘铨默然片刻,为难道:不是我故意不让两位见,实在是内子现在的状况他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如果你们坚持的话,那跟我来吧。
柳乘铨把庄笙和孟衍带到房门前,脸上有些迟疑,不过最后还是推开了房门。
现在是大白天,房间里却暗,所有窗帘关着,也没有开灯。
庄笙站在门口没进去,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光线,他才看清里面的情形,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床上有隆起的一团,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被子在不停颤抖,柳乘铨走过去,动作轻柔地把被子拿开,露出里面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女人。
女人披头散发,身着睡衣,被子拿开后她似乎受到惊吓,抱住头一个劲地往后缩,似恨不能缩到墙里面去。
不、不要杀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她嘴里喃喃念着几句话,站在门口的庄笙听清,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柳乘铨脸上毫无异色,他温柔地把妻子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像哄小孩子似的说着安抚的话,琴琴不怕不怕,我在这里,没事的,没事的
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施琴琴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不再神经质地喊着不要杀我这样的话,就那么一动不动挨着柳乘铨,像一个木偶娃娃一样没有了任何反应。
柳乘铨垂首站在床边,手放在妻子身上,低声说了句话,不知是说给门外的庄笙和孟衍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琴琴变成这样已经受到惩罚,我不忍心再看她受更多苦。
庄笙站门口看了一会儿就和孟衍先下楼了,他想起前两次来时见到施琴琴赖在丈夫怀里撒娇的样子,心里一阵唏嘘。
人心有时,真的也太脆弱了点。
看来那幅画确实是施琴琴伙同杜彬盗走的,本来心里就害怕不安,在知道杜彬被杀后,直接吓崩溃了。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审问施琴琴,不知是该同情还是遗憾。
是吓疯了没错,但被谁吓疯的就不一定了。孟衍摸了摸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
庄笙讶异地看向孟衍,你是说
孟衍勾了勾嘴角,被谁吓疯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笙笙,你觉得现在要到哪里去找那幅画?
庄笙沉默了下,不管杀杜彬的凶手跟他认不认识,他拿走了那幅画,画最终要脱手,除非背后已经有买家,否则最终要流向市场。除了比邻拍卖会那样半公开性质的,还有一种完全不对外开放,对这种价值巨大的脏物来说是最好的脱手方式。
他说着,看向孟衍,神情严肃而认真,孟衍笑了笑,轻轻吐出两个字。
走私。
两人没有向柳乘铨告别,直接离开了别墅。
黑色的普拉多慢慢驶离别墅,原本在床边安抚妻子的柳乘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窗边,窗帘打开一点,垂眸望着车子远去。
真是的,如果从一开始就这么乖,不就好了吗?
安静而昏暗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个似惋惜又似嘲讽的声音。
男人站在窗边没有转过身来。
原本一动不动坐在床上的施琴琴,突然又颤抖起来,双手使劲抱紧自己,却依然止不住发自灵魂的战栗。
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听筒里再次传来人工服务的语音,辛凰烦躁地挂了电话,把手机往办公桌上一扔,发出砰的声响。
办公室里的同事抬头看过来,笑着问道:辛姐,怎么了,你这两天很暴躁啊,来大姨妈了吗?
辛凰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拧起的细眉松开,砰地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来个锤子的大姨妈,有个傻逼脑子被门板夹了,专做蠢事,想到就心烦。
同事愣了片刻,然后反应过来,盯着辛凰笑,哦,你说的是黎队长吧,他有两天没来上班了,怎么,不会是担心人家吧?
辛凰瞬间坐直,眼睛瞪回去,高声道:我担心他?我的脑子又没被夹过,我担心他什么,就是之前被派出去一起查过案,关心下案件进展罢了。
我就随口说说,那么激动做什么。同事摊摊手,无辜地望着她,你说的案子,就是之前那个被枪打死的人么?不是已经移交不归我们管了吗?
辛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废地坐回去,小声嘀咕,就是移交出去才出了问题啊,不知道死脑筋较什么劲,非得查下去。
同事没听清她说的话,问她说什么辛凰敷衍地摆了摆手,眉头微蹙,烦躁之中隐含焦虑。
中午休息辛凰出去吃饭,经过刑侦的办公室,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每一个工位都乱糟糟的,不是摆满杂物,就是沾着不少墨水或汤菜的污迹,又或者用纸杯充做烟灰缸,里面插满烟头,干净整洁的实在少
不过也不是没有。
就在过道旁的那个工位,所有档案和书籍都规规整整地放在书架里,桌面上看不到半点私人物品,鼠标和键盘摆放地整整齐齐,搞卫生检查时的标准都不一定有这么干净整洁。
这是黎白的工位。
这位空降支队长,好像自从来到丹藤市后,不仅没人见他笑过,也没人听他谈论过自己的私事,办公桌上更是从不会出现跟工作无关的东西。
他就像一个工作机器人一样,每天就是工作工作,严格地按照自己的执行标准,一直工作下去,招人讨厌也完全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