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这位无私的母亲心里,是希冀着有一天自己的孩子能够走出她庇佑的城堡,可以自己独立生活,可以在哪怕她不在的时候,也能安然无恙地生存下去。
她是考虑到自己有不能陪伴的那天,抱着儿子能无病无灾活到老的美好企望,很早之前就为长久的未来做好准备。
她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到了一切,唯一没想到的是她离开得过于早了些。
庄笙翻开第二本日记,字迹已经成熟很多,工整清秀,记录的内容也稍微丰富了些,甚至能从中感受到写日记的人的一些情绪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
他不仅会在日记里记下自己做过的事情,有时还会记录将要做的事情,像是备忘录一样,用来提醒自己。
尤其是最后一篇日记,他生日的那天,日记本记录了满满一整页纸其实在好多天前,他就已经在日记本里提醒自己离生日还有几天,那天他要做些什么。
那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字迹,透露着淡淡的期待,和幸福。
第89章 Ⅲ.记忆迷宫14
07月13日晴
妈妈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是特别值得庆祝的日子。
我问妈妈生日是什么,妈妈说,我的生日就是她成为妈妈的那一天,因为我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一天,也成为了她最幸福的一天。
为了延续这种幸福,所以每年的这一天都要庆祝。
我翻看了之前几年的日记,发现每年的这一天妈妈都会给我做一个蛋糕,还会送一件特别的礼物。我虽然不记得了,但胸口好像还保留着当时的那种感觉,暖暖的,甜丝丝的,像妈妈做的水果蛋糕。
妈妈说,这就叫幸福。
我想让妈妈也感到幸福,所以今年的生日,我打算也送给妈妈一件礼物。我翻开之前的日记,发现自己果然提前好多天就在准备了,而在昨天,终于成功了一次(幸好妈妈不会看我的日记,不知情的时候收到礼物,妈妈说那叫做惊喜。)
我要送给妈妈一个惊喜。
9:00开始制作水中花园,日记最后一页附实验步骤
10:30水中珊瑚生成,抽出水玻璃溶液,换上清水
11:00 把制作的礼物拿去送给妈妈,并弹奏一首《摇篮曲》
12:30和妈妈一起吃蛋糕
以防自己有遗漏,褚初还在日记末尾给自己做了个时间表,完成的事件则会在后面打勾。他给自己计划的四个事件,只有第一个是打了勾的,也就是说,当天他只完成了第一项,后面三件事情都还没来及做,也没有机会再去做。
他没有送出自己的惊喜,反而迎来了人生最大的惊变。
警察来的时候,褚佑民正在书房处理工作,他的妻子则陪着双胞胎儿子在客厅看动画片。为了不吓到两个孩子,负责抓捕褚佑民的警察没有在家里给他戴上手铐,而是一左一右抓着他的胳膊以防逃脱。
经过客厅时,褚佑民的妻子神色惊惶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公,出了什么事?
两个孩子更多的是受妈妈情绪的影响,他们紧紧抱住妈妈的腿把自己藏起来,又从妈妈身后探出脑袋,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褚佑民的神色很平静,跟平时去上班一样的口吻对妻子说道:你在家看好孩子,我外出一趟。
女人的神情像是马上要哭出来,老公,到底发生了什么,警察为什么要抓你?!
褚佑民没有回答她,跟着警察一路走出家门,被带上警车时,他停步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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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先生,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审讯室里,庄笙看着一脸平静的褚佑民,对他的心理素质感到佩服或者,更该佩服的是他的演技。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就算不惊慌,也会显得有些焦躁,可是这些情绪庄笙在褚佑民身上完全都看不到比起上次见面时,褚佑民平静地有些违和。
我不知道,正需要警官给我说明。褚佑民双手被铐住,坐在审讯室面对审讯,却像坐在会议室开会一样神情自若,我是守法的公民,上次警官去家里调查也都很配合,所以我实在不知道警官为什么要抓我。
庄笙盯着褚佑民的脸,没在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顿了顿,他拿出一张照片摆在褚佑民面前,认得吗?
褚佑民垂眼一看,静默了片刻淡声道:我的前妻。
骤然看到死去十年的妻子的照片,还是尸检照,这个男人的表情也未免太过平静了些。在这一刻,庄笙不禁想起褚初,他们长得不太像,但这一刻的神情却非常相似。
死者生前发生过反抗,身上留下了伤痕,这不可能是她刚满十二岁的儿子做的。褚先生,你说你与妻子多年分居,那你们平时见面会有争吵吗?在褚初生日那天,你是否与你的妻子发生过争吵?是不是在争执过程中动了手,你失手将她杀死,却嫁祸给自己有记忆障碍的儿子?
庄笙的一连串问题砸下来,褚佑民的表情一点没变,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抬眼看了看庄笙,警官,你说我杀人,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话,即便你是警察,我也可以告你诽谤啊。
庄笙的语速缓下来,对他的否认并不感到意外,他端坐在椅子上平静注视着对面的褚佑民,缓缓说道:
你是笃定褚初忘了,不可能供出你来是吗?但你不知道,你儿子有写日记的习惯,你的妻子花费数年时间,不仅教会了他认字,还教会了他写日记。
褚佑民自来到警局后第一次变了脸色,脸上的从容不见了,眼皮控制不住跳了几下,拧紧眉头不说话。
庄笙盯着他的脸继续说下去,褚初虽然不记得你,但要么是你妻子告诉他,要么是你们两个人吵架时他听到了,然后他会写进日记里。他每天都会写日记,最后一篇,正好是十年前他生日那天。你知道,他在日记里写了什么吗?
褚佑民抿紧嘴唇,脸色看着有些阴沉,只是依旧没说话。
因为怕自己忘记,他便会把每天发生的事情记下来。而跟别人写日记不同,别人一般是一天快结束时临睡觉前写,他是一件事情发生后立马写,甚至一边看着事情的发生一边记录。日记本随身携带,就跟古代的史官记录帝王的起居注一样。庄笙说到这里顿了顿,紧盯着褚佑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他的日记,就是客观资料。
空气变得紧张起来,褚佑民身体微微绷紧,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放松,皱眉说道:一个疯子写的东西,能做证据吗?他抬头看向庄笙,这样的东西,就算拿到法庭上,法官也不会承认的吧?
庄笙与他对视片刻,忽然笑了笑,褚先生,我还没说褚初日记里到底写了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法官会不会承认?
褚佑民脸一沉,表情有些难看。
庄笙离开审讯室,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他对站在外面的孟衍说道:褚佑民说的没错,无论是根据尸检照做出的推测,还是褚初的日记本,都不能做为直接证据指控他是真正的凶手。现在他死不承认,我们只能暂时拘留,时间一到若还是找不到实质性证据,就只能放人。
费了这么多功夫只是将褚佑民拎来警局溜一圈的话,那也实在叫人太不甘心了。
经过这些天的调查,尤其是今天的审讯,庄笙很肯定,褚佑民才是当年那个案子的真正凶手可是他拿不出直接的证据。
对此,孟衍也想不到太好的办法,他看着眼前的人愁苦的模样,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安慰道:这毕竟是十年前的旧案,很多线索都已经消失了,要查也不急在一时,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目前的两起命案给破了。毕竟褚初跟他这个爹不同,他杀人的证据要确凿得多,如果不能找到其他线索推翻这些证据,恐怕会被定罪。
庄笙听后沉默下来,孟衍说的他都明白。只是这两起横跨了十年的案子,给他的感觉太过相似,都是利用了褚初的记忆,如果能够破解其中一个,那另一个是不是也会迎刃而解了呢?